“你好,我是來領獎的!”
出納窗口的工作人員看了陸方一眼,丟了一張表格出來,態(tài)度不是很友好。
陸方低頭填表格,心中誹謗,又不是拿你的錢,至于擺臉色嗎?
表格填好,驗證身份證和彩票,一系列流程下來,陸方終于可以拿錢了??墒?,當他拿到支票的時候,卻愣住了。
“為什么只有八萬塊?”
二十多萬,即使是繳稅,也不可能會扣這么多啊,這錢縮水了大概70%!
“哦,除了稅之外,還要捐款的!”一個工作人員回答,手指出納窗口旁的一排桌子:“你看,他們就是各種籌款的慈善機構,我們已經(jīng)幫你代繳了!”
陸方皺眉:“捐款不是自愿的嗎?”
“彩票的目的是什么,目的是為了造福社會,你難道不知道嗎?你這人什么覺悟,中了這么多錢,難道不要回報了一下社會嗎?真是不知足!”
好大的帽子,好強大的理論,陸方無語,雖然早猜到領獎可能不會一帆風順,可這太夸張了點。將支票揣進口袋,他轉身就走,和這種人理論完全沒有意思。
出了彩票中心,不遠處就是銀行,陸方去銀行開了一張銀行卡,將支票里的錢轉到了銀行卡里。然后,他又取了兩萬塊錢,用紙包了,放進了隨身背的包里。
下午一點鐘,全寧縣合寧高速路段的一處立交橋下,一輛大客車緩緩停下。車門打開,一個背著包的年輕人跳了下來,正是從肥城坐客車回老家的陸方。
待大客車走后,陸方走出橋肚,往路邊的坡上爬。坡道上,拉著一道鐵絲網(wǎng),將高速路與外界隔絕。那鐵絲網(wǎng)很高,大概有兩米,翻是翻不過去的,只是,在靠近立交橋的位置,有一個豁口。
走出豁口,上了立交橋,合寧高速已經(jīng)被踩在了腳下。立交橋是南北走向的,南頭一直延伸到一個村莊里,那個村莊就是陸方的老家——柏樹村。傳說,這個村子有一條存活了數(shù)百年的柏樹,至于真假,無從考證,反正陸方?jīng)]見過。
冬天的農村是很破敗的,雖然已經(jīng)是三月份,依然是一片荒涼蕭條的景象,光禿禿的樹枝丫,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天地一片枯黃。只有在田野上,才能看見一片片綠色,那些莊稼正頂著寒風,在頑強的生長著。
陸方的目光望向橋南頭的一側,前世,母親的墳就在那里,老父親在墳邊栽了好幾顆松樹。用他老人家的話說,等他以后死了,和母親在一起,這些樹也成蔭了?,F(xiàn)在,那里沒有墳,只有一片旱地,光禿禿的,沒有種任何莊稼。
母親,沒有死,她老人家還活著!
重生后,雖然他一直知道母親還活著,可是直到這一刻,親眼看到這片土地,他才有種如夢初醒的感覺。這一切,不是做夢,母親真的沒有死!
古人有云:夫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在),往者不可追者年也,去而不可得見者親也。這話是皋魚對孔子說的,說自己少而好學,周游諸侯,親人去世,以致于悔恨難當,痛哭流涕。
有人曾經(jīng)說過,人到中年,最大的遺憾之一,就是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
年輕人或許不會贊同這一點,但是,一旦當你為人父母了,你就會發(fā)現(xiàn),撫養(yǎng)孩子沒有想象的那么容易。到了那個時候,你才會理解父母當年的不容易,也只有到了那個時候,你才會知道珍惜父母。而若是父母有離世的,在生前又因為各種原因未能好好奉養(yǎng),相信絕大多數(shù)人都會覺得很后悔,很遺憾!
你入學的新書包,有人給你拿
你雨中的花折傘,有人給你打
你愛吃的(那)三鮮餡,有人給你包
你委屈的淚花,有人給你擦
啊,這個人就是娘
啊,這個人就是媽
這個人給了我生命
給我一個家
啊,不管你走多遠
無論你在干啥
到什么時候也離不開
咱的媽!
陸方低低的哼唱著這首歌,已然是熱淚盈眶,這首歌是母親去世后,請來的喪葬隊放的音樂,從那一刻起,這首歌就刻在了他的腦海中,沒有一刻遺忘過。他還記得母親臨終時候的樣子,她老人家拉著自己手,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你還沒有成家,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p> 而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28歲了!28歲了,居然還讓母親放心不下!母親的那句話,那一刻像是一把鋼刀,狠狠扎進了他的心窩里,讓他終于從自我麻痹中清醒過來,第一次徹徹底底的明白,自己活的有多窩囊,有多廢材!
母愛如山,母愛似海,母親,不孝兒回來了!這一世,我一定不會讓您老人家失望著離去,這一世,我一定要好好侍奉您老人家!
陸方心中發(fā)誓,伸袖子擦掉臉上的淚水,大步向村子里走去。
還未進家門,遠遠就聽見了家中傳來熱鬧的聲音。
“來,親家,喝酒!”
這是父親的聲音,他老人家為人非常好客。好客到什么程度呢,有人曾經(jīng)這么打趣他,說老陸這個人,如果看見了熟人,即使隔著幾里地,也會跑過去給人家遞煙。當然,這是有些夸張了,不過也能看出父親是一個多么好客的人。
“喝,喝!”
另一個聲音傳了過來,陸方一聽,心中的熱切立時冷了下來。
這聲音化成灰,他都能認得,正是那個禽獸不如的姐夫的父親。這老東西,人稱“老崴子”,是一個瘸子,平時裝的很仗義的樣子,實際上一肚子男盜女娼。他家里有四個女兒一個兒子,后來全部都離婚了,有的女兒還離過好幾次婚,可見家風之差。
前世,二姐得了癌癥,又是手術,又是化療,陸方和父親去他家里看望姐姐。那個禽獸不如的姐夫就半真半假的對陸方說,你姐姐我要負擔不起了,你把她帶回去吧。而當時,二姐就在不遠處的床上,人瘦的脫了形,頭發(fā)都掉光了。陸方當時很生氣,不過,沒有當場就翻臉,忍下來了。
但是,父親卻怒了,當場就對老崴子說,你們張家是不是認慫,裝起孬種了?我女兒嫁到你家,現(xiàn)在生病了,就不管了嗎?
老崴子當時就打圓場,說什么怎么會呢,就是家里實在有些負擔不起了,兒子很辛苦,開開玩笑的。
可是,這個玩笑開過之后,不到半年,禽獸不如的姐夫就和姐姐離婚了。離婚的原因,竟然是因為這畜生在外面另外找了一個女人,而那個時候,二姐還在化療。至于這個老東西,卻是連屁也沒放一個,沒有說一句公道話,外表急公好義,內心無恥下流!
這一世,決不能讓姐姐嫁到這種禽獸家庭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