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村是一個依山傍水風(fēng)景秀美的小村莊,雖無與世隔絕之桃源妙意,卻也沒有八街九陌軟紅十丈的盛況繁華。
坐落在南方邊城外的蔥郁小山之中,這是個既淳樸且祥和的好地方,舉目望去阡陌交通雞犬相聞,不用多看都知此地山靈水秀物產(chǎn)豐富,風(fēng)水及佳。
天下太平時自是錦上添花,每逢亂世卻也因地處太過偏遠(yuǎn)而波及不到,當(dāng)真不是桃源,卻勝似桃源。
整個陳家村占據(jù)了方圓百里內(nèi)最好的地段,背靠玉山腳下,村前是一條天然山泉蜿蜒而下的小溪,不論晴雨常年不衰,水質(zhì)既清澈且甘甜,村里人都不用挖井取水,飲用的去上流打水,漿洗劃水的去下流便是。
村莊里統(tǒng)共也就百來戶人家,除了一兩戶就是沖著這兒山明水秀之地來的鄉(xiāng)紳富戶之外,其他大多都是普通村民,主要以種田為生,也幾乎全都是以陳為姓,算是個陳姓的小小支族。
這百來戶數(shù)百人往上數(shù)不過三五代便是至親,再加上常年無天災(zāi)人難的,大家日子都過得不錯,雖不能大富大貴,卻也是從不缺衣少食的。于是便也就少了那些蠅營狗茍見不得人的事情,從村頭到村尾,鄉(xiāng)鄰和睦彼此熟識,一派安逸祥和之狀。
所以陳四叔家的三丫頭頑皮從樹上摔下來的事情,早上才發(fā)生,還不到中午就跟插了翅膀似的飛遍了整個陳家村,就連村頭聽不清話九十多快一百歲的老太爺都在他大孫子連比劃帶吼叫的情況下,懵里懵懂的知道了。
這下可不得了了,這件事在這平靜的小山村中無異于波瀾不驚的水面上投下了一顆不大不小的石頭,頓時便驚起了一池的漣漪。
所以除了一大早便下地干活兒的老爺兒們之外,其余婦女們或洗了衣裳回來、或剛吃罷早食,便都拿著些自家種的養(yǎng)的吃食,紛紛上門探望來了。
陳墨就是在這些三姑六婆絡(luò)繹不絕的問候聲和企圖將目光穿過門簾望進(jìn)里屋中十分懵然的醒過來了。
……
我是誰?我這在哪兒?他們是誰?
一連串的問題伴隨著耳朵里的嗡鳴聲頓時全都涌上了頭,她不由自主的就想抬手按住額頭那根狂跳不止的青筋。
只是這個念頭沒能付諸行動,睡得有些僵硬的手臂才剛剛舉起來,只見有人撩起門簾進(jìn)來,頗為焦急的道:“哎呀……這手不能動!頭上那么大的窟窿才給包上,若再碰壞了可怎么好?快,快躺好……”
陳墨只覺眼前一花,進(jìn)門來的這人便已然放下了手里的東西,將她的手又塞回了被窩里,頗不自然的替她掖了掖被角,便挺直了腰板站在了床前。
不動聲色的上下打量了兩眼,這是個有些上了年紀(jì)的婦人,她的衣著裝飾與這間雖有些簡陋卻古香古色的屋子相得益彰,都是陳墨這樣生活在現(xiàn)代的人很少在現(xiàn)實中所見到的。
年歲大概三十有余四十不足,眉目間雖依稀可見年輕時的秀美之色,但不經(jīng)保養(yǎng),到了這個年紀(jì)便顯得有些憔悴了。
而且最要緊的是,她對陳墨這樣有關(guān)心,卻明顯很疏離的奇怪態(tài)度。
許是她天生就很敏感的原因,就算這一覺睡醒的打開方式不太對,她也沒有咋咋呼呼的嚷嚷起來,只順從的躺著,一雙沉靜的眼眸收斂了情緒,靜靜地看著眼前這臉色有些尷尬的婦人。
就在她這平靜如水的眸光之中,這婦人不自然的挺了挺腰身,頗有些色厲內(nèi)荏的意味,良久才干笑道:“丫頭,這次是你妹妹不對,她不該對你沒輕沒重的……但是你爹已經(jīng)狠狠地責(zé)罵過她了,現(xiàn)在都還被罰在外面跪著呢……你既然年長她一歲,便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再與她計較了吧!”
雖然她言語中都有些討好的意思了,但陳墨摸不準(zhǔn)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兒,便也就不敢輕易搭茬,只得蒙混著微微頷首,有些疲倦的闔上了雙眼。
那婦人顯然有些欣喜,正想挨上前來再說幾句好話,卻只聽門外有人喊道:“陳四嬸!四嬸!你在家么?”
她只得應(yīng)了聲,轉(zhuǎn)而又道:“我得出去了……我叫你妹妹來伺候你,有什么事情便支使你妹妹去做,可千萬別再跟她置氣了??!”
說著這話,她也沒指望能得到回應(yīng),便急忙忙的撩開門簾出去了。
直到現(xiàn)在,她才有了時間慢慢梳理這一切脫離了她原本的生活軌道之事,這顯然既詭異又匪夷所思,幾乎讓她無法接受。
在睜開雙眼前,她還是現(xiàn)代社會中的一名白領(lǐng),過著朝九晚五枯燥的生活,眼睛一睜一閉,在城市的高樓大廈中便混過去了一天。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的循環(huán)著,從來也沒出過什么岔子。就在昨晚她下班后還照常逛了超市給自己做了頓飯撐了個肚圓兒,心滿意足的爬上床,翻天覆地的醒過來。
陳四嬸的話依舊在腦海中來回打轉(zhuǎn)兒,但就算思索幾百遍,也翻不出個花兒來。畢竟不過寥寥數(shù)語,想蒙著眼睛摸大象,實在是太難了。
所以陳墨決定,在這樣毫無頭緒的情況下,還是保持沉默吧,也不算辜負(fù)了從小將她帶大的奶奶翻遍了字典十分艱澀的為她取了這個名字。
況且照頭上被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這個傷口來看,自己應(yīng)該稀里糊涂的在鬼門關(guān)走過一圈兒。腦門上時時傳來的痛感無孔不入的在提醒她,既然事關(guān)生死便不是鬧著玩兒的,盡管日子過得乏陳無味,她可依舊熱愛生活。
痛得有些昏昏沉沉,耳中陳四嬸和鄰居們嘮嗑的聲音隔著道門簾本就迷迷糊糊的,在陳墨的腦袋越來越重的情況下,便只聽得見“嗡嗡”之聲了。
她在陷入不知是沉睡還是昏迷的前一秒,心中還在苦笑了兩聲,就算這兩年十分思念奶奶,她也不想這么早且稀里糊涂的就下去見奶奶啊……
這是閉眼后的最后一個念頭,但沒過多久,她就被一陣尖利的女聲給驚醒了。
“起來起來!你這裝什么死呢?我不過就是輕輕的推了你一把,是你自己沒抓牢才摔了下來,居然全都怪到我頭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