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穿越荒山野嶺的一路上,雖然沒有了敵軍的追擊,可是豹衛(wèi)軍卻天天在和嚴(yán)酷的大自然較量,每天都有人死亡失蹤。
當(dāng)大軍走出荒漠到達麥積谷時,部隊減員十分嚴(yán)重,尚天恒決定在這里小作休整,也是給掉隊的兄弟一個趕上收容的機會。
沒能輕松一下,尚天恒就被癸殳南帶來的斥候消息拖到了一片山嶺下。
尚天恒下了馬緩緩步行,癸殳南十分謹(jǐn)慎的環(huán)顧四周。
他們穿過一片矮矮的灌木叢,登上山嶺的高處,眼前一下子就開闊起來。
碧藍的天空萬里無云,一條條棕褐的山嶺延伸到遠(yuǎn)方,寂靜的狂野沒有一點聲音,這里沒有鳥啼蟲鳴,也沒有牛羊猛獸的吼叫嘶嚶。
亂七八糟的半高灌木把崎嶇不平的山路遮蓋的若隱若現(xiàn),不過尚天恒還是一下子追隨空氣里彌漫的濃濃血腥氣中看到了一些端倪。
幾名衛(wèi)士在癸殳南的帶領(lǐng)下,撥開了一片亂草,三具完全沒有生機的身體堆在一起,仰面躺在草叢里。
他們身上有箭傷,有刀傷,都是一擊斃命。
再往前走,地上的灌木有被破壞的痕跡,又有幾處這樣的尸體堆。
這些人全部都是一擊斃命,不但被人殺死,還被剝走了他們的衣衫。
現(xiàn)場沒有幸存者,清點了一下,十七個人,光溜溜看不出任何來歷,只是從眉目中感覺到這些人身上的粗曠。
尸體沒有腐爛,說明這場殺戮距離的并不是太久。
尚天恒感覺到一種危險正在包圍向自己和剛剛脫困的豹衛(wèi)軍。
尚天恒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這個殘酷的世界,他沒有顯露出任何情緒,這種情況司空見慣,也不需要傷春悲秋。
他只是讓人把這些人一一做些清理,然后挖了個大坑,把他們安葬入土。
步逢云的突擊隊隊員被派了出去,他們開始在四周謹(jǐn)慎搜尋。
不論是敵人還是受害人,他們必須找到,在大軍進入麥積谷前找到,這是尚天恒的命令。
沫邑。
正陽宮玄乙帝的寢宮養(yǎng)性殿。
按照玄乙帝的意思,殿內(nèi)只留下了玄乙帝和子辛兩人,前來探病的重臣和王室近親都在殿外靜候。
玄乙帝躺在床上看著子辛,目光是復(fù)雜的,這個兒子不是自己心目中最合適的接班人,可是最終還是選擇了他來繼承帝國的事業(yè),他能駕馭好這艘風(fēng)雨飄零中的大船嗎?
玄乙帝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擔(dān)心,子辛的聰慧和勇武毋庸置疑,又懂得如何聚集人心,至少他是自己孩子中最合適的接班人,除非自己會在王室里另外選擇。
玄乙帝十分明白無論是支比還是箕胥都希望自己能恢復(fù)祖宗舊例,自己這兩個弟弟從來都不死心,還想試圖恢復(fù)兄終弟及的舊制,有時候自己覺得他們比四夷的敵人更可怕。
這些王室的權(quán)貴們和世家豪門勾結(jié)起來盤根錯節(jié),自己一生致力于消除他們的影響,現(xiàn)在看來卻沒有太大的收效。
遷都是一個好辦法,可是自己不愿意像先輩那么血流成河的變革,卻不料這種漸近的推進難度更大。
沫邑作為駐蹕之地,這個過渡時間太久太久,看來也只能交給自己這個兒子去處理了!
玄乙帝躺在床上看著子辛,多少話語堵在胸口,太多的事情要說,他甚至后悔自己這次西狩,渭河邊那聲驚雷不僅擊倒了自己,也驚醒了自己。
帝國的發(fā)展?jié)摿υ跂|部和南部,那里有肥沃的土地,易耕的農(nóng)田,充足的水源,還有溫暖的氣候,不像北部和西部那么貧瘠苦寒。
這是連續(xù)四代帝國掌舵人一直延續(xù)的國策,眼下在東部和南部都取得了較大的進展,可是此次西狩讓他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中西鳳城已經(jīng)擁有了可以和帝國軍隊對陣的實力,更糟糕的是,在這之前無論是自己還是帝國的文武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
玄乙帝躺在床上看著子辛,他還是太年輕,他能斗得過那些老謀深算的滑頭嗎?
特別是如今已經(jīng)壯大成為一個無法駕馭的神教,如同一個龐然大物,愈來愈多的現(xiàn)象表現(xiàn)出神教正在逐漸和帝國分裂,許多教派和教徒正在失控。
神教,這個帝國初建時不得已的工具,五百多年過去了,已經(jīng)發(fā)展成為一支令人恐怖的力量,必須要限制神教的發(fā)展。
這是近幾代帝君都在竭力追求的目標(biāo),祖父玄帝武乙更是因此不明不白的駕崩,這些駕馭著龐大隊伍的神棍們試圖以神權(quán)為名對抗王權(quán),這對于帝國來說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信號。
一定要堅決打擊限制這股力量,不能讓他對帝國的發(fā)展形成威脅,其實這也是自己最終選擇子辛的原因。
長子子啟和世家豪門還有神教的人交往太過密切,自己害怕伊尹、巫咸的舊事重演,這個必須要囑咐子辛。
玄乙帝躺在床上看著子辛,他覺得自己身上的力量正在消失,身體似乎不太受自己支配,胸口沉重的壓迫感和疼痛似乎也減輕了許多。
他覺得自己的時間不多了,盡力的振奮了一下精神,決定按輕重緩急提醒一下這個后任。
“飛云閣的事,你做得不錯?!?p> 玄乙帝強撐著開了口,第一句話就讓子辛一愣,有些臉紅,沒有等他表示什么,玄乙帝抬手握住了他的手,他意識到這是父親最后的囑托。
“王權(quán)不容挑戰(zhàn),神教和世家,”玄乙帝說到這里搖了搖頭,“伊尹巫咸的舊事不能重演,大宗之恥啊,一定要遷都!”
玄乙帝的聲音很輕,子辛卻聽得十分清楚,大宗就是被伊尹關(guān)在桐宮三年的那位祖宗,子辛頓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看著父親點了點頭。
玄乙帝重重的喘著粗氣,子辛見狀連忙準(zhǔn)備起身去叫醫(yī)官進來,卻被玄乙帝一把抓住自己的手,子辛詫異父親手臂怎么突然如此有力,卻不知道玄乙帝覺得自己即將油盡燈枯,希望能把自己的想說的都說完。
“帝國的希望在東部,在南方,那里易耕耐生,這是國策,”玄乙帝覺得自己一口氣似乎接不上來了,強撐著說道,“西部貧瘠,…北方苦寒,…不值得一戰(zhàn)…我父文丁玄帝誅殺季歷…你要…季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