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陸笙低聲一嘆,“為了一個月前大案而來,李廂之父求提刑司重查此案,白兄既然是報案者,我理應(yīng)一問?!?p> “當(dāng)初我應(yīng)好友相邀,在清月坊飲酒做賦至深夜,微醺醺之時突感內(nèi)急便去如廁。迷迷糊糊中跑到了何府后院,誤入廚房。
被腳下尸體絆了一下,當(dāng)時為兄的酒便醒了一半。連忙跑去府衙報案,所以你問我怕是問不到什么線索了?!?p> “你如何進(jìn)得何府?別告訴我后院的門沒關(guān)?”
“關(guān)了,但沒上門拴?!?p> “你沒聽到什么聲音?也沒見到什么人?”
“沒有,萬籟俱靜,就連雞犬也無聲?!?p> “這樣啊,那還真是無從查起呢……對了,何府上下皆是中砒霜之毒而死。我去調(diào)查了砒霜所購之人,可疑之人倒沒發(fā)現(xiàn),卻發(fā)現(xiàn)白兄多次購買砒霜。白兄,你要砒霜作甚?”
“吃?。 卑咨儆钌袂樽匀坏幕氐?,那語氣,就像買的糖回家吃一般。
“吃?”陸笙驚異的盯著白少宇。
“陸兄有所不知,砒霜若加上一些輔藥,不僅可以消除毒性,還能令人神念通達(dá)可貫通幽冥,我好求仙之道陸兄應(yīng)該是知道的?!?p> “你……還真是不怕死啊?!标戵蠈Π咨儆詈喼睙o語。
“砒霜少量服用不會有事的?!?p> “據(jù)我所知,白兄前后共購買不到一斤砒霜,現(xiàn)在還剩多少?”
“差不多半斤吧?!卑咨儆钚χ戵线M(jìn)屋,翻箱倒柜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紙包,“兩年來偶爾服用,到現(xiàn)在還剩這么多。”
陸笙看到剩余砒霜,心底也松了一口氣。從何府搜查出來的砒霜殘余就有半斤,再加上毒死何府上下,沒有個一斤砒霜是做不到的。由此,白少宇的嫌疑算是被排除了。
“咦?白兄剛剛在作畫?”
“是啊,面前的荷塘開花了,一時心血來潮。陸兄既然來了,何不切磋一下?”
和白少宇切磋一下畫技,偶爾也閑聊了一下對此案的看法,不知不覺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分。
再次確認(rèn)一下白少宇的行程,確定他的確只是一個路過發(fā)現(xiàn)案情,而后立刻去報案的無關(guān)者。甚至,白少宇比李廂更加沒有動機(jī)。
陸笙見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辭。案子追查了兩天,目前還沒有什么有用的線索。但陸笙并不著急,前世的經(jīng)驗告訴他,越是毫無頭緒越不能急躁。
很多關(guān)鍵的線索,都是在細(xì)節(jié)之中被發(fā)現(xiàn)的。而發(fā)現(xiàn)細(xì)節(jié)就需要一顆心平氣和的心。
回到提刑司,陸笙將砒霜來源這條線劃掉。通過砒霜找到兇手應(yīng)該是不可能了,而且能做出這樣的大案的兇手,腦子絕對不笨。
第二條,是何府唯一還活著的何晴。
第二天吃過早飯,陸笙帶著陸貍前往何府。何府坐落于城東,正門對街,左右寥寥幾戶人家。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月,但何府的門外,圍墻之上依舊掛滿白綾。
陸笙前去敲門,過了許久,大門才緩緩打開。
一身白色孝服的少女,神情木然的開門??吹疥戵弦簧砉俜b扮微微一愣,過了許久后退幾步側(cè)蹲行禮,“小女子何晴,見過大人?!?p> “何晴小姐節(jié)哀,本官可否進(jìn)來?”
“大人請!”何晴引陸笙兩人進(jìn)入,大門就這么敞開著。
踏入大門,正門口便是客廳??蛷d之中,靈堂尚未撤去。整個何府,給陸笙一種陰森恐怖的氣息。
“大人,這位小姐,請坐!”
何晴招呼了陸笙坐下,自己便轉(zhuǎn)身離開。陸笙看著靈堂,供奉著兩個牌位。一個送何晴的父親何老爺,一個是何晴的姐姐何韻。
說是被毒殺的是何府滿門,但其余的都是下人,所以何晴也只供奉自己的父姐。
很快,何晴端著茶從后堂出來,神情木然的給陸笙和陸貍看茶。那失魂落魄的樣子,看著叫人心疼。
“何晴小姐,令尊令姐他們皆入土了么?”陸笙開口問道。
“官府定案之后,他們皆已入土?!?p> “那你一個人住在這里?”陸笙再次問道。
“親人皆已離去,就剩我一人,自然是我一人住在這里了?!?p> “既然親人皆已入土,為何不將白綾撤去?你?不害怕么?”陸笙很好奇,這個時代還是相信有鬼神的,女孩子一般沒幾個大膽的。
全家都死了,而且還掛滿白綾,就她一個人住在家,想想都覺得恐怖。
“這是我家,我不住這里住哪里?而且兇手尚未被處斬,我不敢撤去白綾。”何晴的語氣終于恢復(fù)了一點情緒,聲音略顯激動的說道。
“你當(dāng)時可有看到兇手容貌?”
陸笙問話,何晴突然轉(zhuǎn)過頭看著陸笙,“大人,這案子不是結(jié)了么?”
“是結(jié)了,但尚有不少疑點。畢竟關(guān)乎到十幾條人命,不得不慎重?!?p> “沒有!”何晴冷冷的說到,“那天深夜,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而且,我也只是感覺到有人爬上我的床,剛剛驚醒就又被打暈了過去。等我醒來……卻已經(jīng)……”
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陸笙感覺有點冷。
而何晴說到這里,身體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何小姐冷靜,可否帶我們?nèi)ガF(xiàn)場看看?”陸笙再次問道。
何晴微微遲疑,但還是站起身帶著陸笙兄妹前往后院。后院的各個房間門外都掛著白綾,唯有一間房門除外。
何晴徑直推開房門,示意兩人請。
陸笙卻在門口頓住了腳步,望著房門和外面的院子,“何小姐,我聽說你在此還受了兇手一劍?”
“是,當(dāng)時我正推開門要呼救,連聲音都沒能喊出來便被他刺了一劍。”
“當(dāng)時你也沒看清兇手?”
“那天夜黑風(fēng)高,而且我被羞辱之后萬念俱灰。所以……根本沒來得及看!”
“那人是如何進(jìn)入你閨房的?難道你房間沒有鎖么?”
“反鎖有何用?還能擋得住賊人么?”何晴哀怨的說到,從角落處拿出一根已經(jīng)斷掉的門栓。
陸笙拿起門栓,看了眼斷裂之處頓時發(fā)出了一聲驚異。如果是暴力撞開,那么門栓的斷裂之處應(yīng)該參差不齊。但是,這根門栓的斷裂之處卻異常的平整,仿佛是被人鋸開的一般。
陸笙疑惑的看著何晴,“這似乎是鋸開的?”
“不是鋸開的!”陸貍一把奪過門拴看著斷裂口說道,“這是用內(nèi)力震開的,只要后天三重勁就能做到無聲無息的的震開?!?p> “內(nèi)力?可是李廂他不懂武功啊。”心中想到。
“何小姐,你能不能把當(dāng)時的情況再詳細(xì)的說一遍?”
話音落地,何晴的身體卻不由得一顫,臉色也瞬間變得激動了起來,“大人,我已經(jīng)說了很多遍了。每一次回憶,就是讓我再經(jīng)歷那一晚的噩夢。大人,你到底要怎么樣?怎么樣才肯放過我?”
“何小姐,這件案子遠(yuǎn)沒有表像的這么簡單,甚至很有可能李廂只是真兇安排的替死鬼。
本官查案,必須要知道所有的細(xì)節(jié)。稍有隱瞞,或者稍有疏漏,真兇就會逃出法網(wǎng)恢恢。
你的心情我能夠理解,但是,你也不想讓真兇逍遙法外讓你的家人死不瞑目吧?”
好說歹說,終于勸的何晴不再哭泣。何晴一邊抽泣,一邊再一次說起那天晚上不堪回憶的經(jīng)過。
“三月初七,李家李廂應(yīng)邀來我家商談婚事,爹爹很喜歡李廂,兩人喝的很盡興。
我和姐姐是女兒家,所以不能拋頭露面。為了避嫌,我們都是在自己房間里用飯的……”
聽著何晴的訴說,陸笙大致推斷出如果真是李廂所為的作案經(jīng)過。
雖然何晴盡量的沒有用上主觀判斷的詞語,但李廂的確有太明顯的作案嫌疑。
李廂不勝酒力,很早的就被何老爺灌的不省人事了。但是陸笙卻知道,李廂縱情歡場怎么可能不善喝酒?
李廂喝醉了,被何老爺安排婢女送去休息。這一點和李廂說的吻合。之后的事,李廂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迷迷糊糊之中與人親熱。
但是接下來,何府上下卻都中毒而死。這就意味著接下來的飯菜之中含有砒霜劇毒。而何府上下沒有吃到有毒飯菜的只有三個人。
何韻何晴還有李廂。
這么看來,李廂作案的嫌疑的確很大。之后,何韻被折磨致死,何晴讓人敲暈之后被羞辱,等醒來之后已經(jīng)失身。
驚恐之下沖出房門,卻被一劍刺入小腹。整個案子的經(jīng)過便是如此。
要陸笙不是現(xiàn)代人,代入這個時代思維妥妥的就是李廂干的。
但李廂沒有作案的理由,而且能計劃這么周詳怎么會被當(dāng)場抓獲?
如果排除掉李廂,那么真兇就不是那天晚上在何府的人,或者是一條躲在暗中的毒蛇在伺機(jī)行動。甚至,李廂也在他的計劃之中。
“何姑娘,能否讓我們看一下你的傷口?”陸笙聽完沉思了許久再次問道。
“大人這個要求不覺得太過分了么?雖然我已非清白之身,但我也還是良家女子!”
“何小姐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讓我妹妹替你驗一下傷勢。從傷口的形狀,也許能推斷出線索。”
何晴遲疑了許久,緩緩的站起身,陸笙示意陸貍跟進(jìn)去。
雖然陸貍沒有經(jīng)驗,但畢竟是習(xí)武之人,傷口上還是能看出點端倪的。
等兩人進(jìn)去之后,陸笙站起身打量起何晴閨房的擺設(shè)。不知為何,總覺得有哪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