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爭鋒相對
二殿下慕想宸裹了一件大氅,由小太監(jiān)江汜扶著,蒼白著臉一步三搖地趕到崔宅的時候,靈堂已經(jīng)人滿為患,除了女眷和小輩們跪在兩側(cè)號哭外,便是披麻戴孝的崔子元站在臺階上,向前來吊唁的大臣和達官貴胄們一一回禮。
他身后還站著一個個子格外嬌小的少年,束手垂眸不出聲,只乖巧站著,雖是穿著一身儒雅男裝,但孝服的兜帽遮住了她的頭發(fā),看去越發(fā)像個姑娘家了,本就出挑的容貌,加之一雙清澈的眼幾乎已經(jīng)哭紅,腫得像核桃似的,更是一副惹人憐愛的模樣。
慕想宸走進門便不著痕跡地瞥了她一眼,不由得無端心下一悸,果然是她!這人怕不是瘋魔了!
來就來了,還敢如此惹眼!
當(dāng)下走到了崔子元身前,微微咳嗽了幾聲,這才白著臉向他拱手行禮:“崔國公,節(jié)哀?!?p> 崔子元看清來人,慌忙后退一步行了個大禮:“微臣見過二殿下!勞二殿下大駕,實在過意不去?!?p> 二殿下?!
神游天外的應(yīng)邇倏忽回了神,抬眸一看,正對上那人的一雙黑眸,慌忙低下頭以遮住自己的臉,一并行了個大禮:“小的見過二殿下!”
慕想宸穩(wěn)下心神,這才伸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臉上陰云密布,眼底盡是壓抑的怒氣,冷聲道:“聽聞,崔帥一生俠肝義膽,居然一時花了眼,認(rèn)了個男生女相的南風(fēng)館清倌回來當(dāng)義子,今日看來,果然漂亮。”
溫文爾雅最是敦厚的二殿下何時這般針對過誰?
崔子元見狀一愣,忙不著痕跡地往她那邊一側(cè),垂首道:“二殿下!義弟出身寒門,沒什么見識,沖撞了殿下,還請殿下恕罪!”說罷又微微回過頭,在慕想宸看不到的位置拼命向她打眼色,嘴里卻是怒道,“丟人現(xiàn)眼,還不快滾!”
應(yīng)邇緊張得手心都冒汗,得了臺階順竿直下,連忙應(yīng)道:“是,小的這就走。”
她直起身子就要走,卻又被眼前一只修長的手給攔下了,只聽那人悠然道:“二哥今日火氣怎生這樣大?這是誰又惹了您不快了?”
——三殿下慕想霽!
應(yīng)邇連頭都不敢抬,巴不得此時可以隱身遁走!
慕想霽瞥了她一眼,只見她一雙燦然如星河的眸子里有流珠暗轉(zhuǎn),這小子,還真的是男生女相,不可方物啊。但面上卻是一轉(zhuǎn),又說道:“林公子怎么說也是崔帥的義子,那容得你這般胡鬧放肆,崔帥泉下有知,如何心安?。俊?p> 慕想宸見他攔住了人,還暗暗打量,不由得臉色微微一變,便連連用咳嗽來掩藏臉上的異常:“瞧三弟你說的,我不過是聽聞崔帥的義子人生得漂亮,來湊湊熱鬧罷了?!?p> 說罷,江汜便立馬在他身后給他順了順氣。
慕想霽長眉一挑,瞥了江汜一眼,突然一副怒意直起的模樣:“你們這群不長心的,明知道我二哥先天不足身體孱弱,還不顧著些?由得他這樣外出亂跑?”
江汜忍不住氣,正要上前理論,卻生生被慕想宸摁住了,他神色淡然,溫潤一笑:“多謝三弟掛懷了,我這性子啊,總是閑不住的,難得也得出門透透氣不是?!?p> “這倒是,只不過,這靈堂白事最為陰氣濕重,你身體一向不是很好,來此地做甚,再沖撞了,有個好歹,崔國公可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任的?!?p> 慕想宸因為身體不好,十天朝有九天都翹了,平日里私底下的宴會也鮮少露面,和朝中之人也鮮少有什么私交,難得居然會來崔家的白事,已經(jīng)吸引了周遭眾多大臣們的目光,這會一向不和的兩位殿下直接掐了起來,可不使得周圍臣子都緊盯著不放?
他脾氣一向極好,不管是下人還是下屬,若偶有沖撞,他都一笑置之從不在意,這位鋒芒畢露的三弟他也是能避則避,可……
凡事有度,這慕想霽也未免太過分了些。
又連連咳嗽了幾聲,這才滿臉的如沐春風(fēng)道:“我好歹是國之嫡子,自有神靈相佑,又怎會相沖?倒是三弟,聽聞你前幾天才遭了父皇的責(zé)罵,不知道是不是命里福薄,可要多敬香奉佛,才可保你青云直上啊?!?p> 慕想霽被他一噎,面上一抽,卻又掩蓋了過去,話鋒一轉(zhuǎn):“話說回來,我前些天接了樁河道貪污案,那案子九曲十八彎的可沒少費我心思,到現(xiàn)在還沒查出個好歹來呢,還是二哥好,治了個雪災(zāi)罷了,省事又省力的,果然父皇還是疼愛你多一些啊?!?p> 江汜磨了磨牙,什么省事什么省力,他查個貪污案不知道中飽了多少私囊,自家爺費心費力好不容易拖著病體治好雪災(zāi),為了賑災(zāi)親力親為的還弄得舊病復(fù)發(fā),沒想到這一病,功勞反而白白算在了他頭上,現(xiàn)在還好意思拿這事來挖苦自家爺!
慕想宸復(fù)又淡淡伸手把急躁的江汜給攔下了,溫潤一笑:“是啊,父皇疼寵于我,特意撿了輕活給我做,只可惜我身子不好,沒法領(lǐng)賞了,三弟還要多替二哥陪陪父皇才是,我這病體沉疴,父皇屢次召見都不得見,只好另請三弟,勞煩三弟多多替我勞累些才是?!?p> 慕想霽又磨了磨牙,滿臉都寫著“不爽”兩個大字,而慕想宸見他吃了癟的神情,不由得臉帶微笑,應(yīng)邇恍惚看見這人屁股后面無端長出九條毛茸茸的大狐貍尾巴來,而且還搖啊搖的,雖然他們兄弟二人的爭執(zhí)她夾在中間一句也沒聽懂,卻深知此刻劍拔弩張的氛圍還是先溜為妙,這么想著,便立馬拱手行禮道:“兩位殿下,在下身體不適,難以作陪,便先行告退了?!?p> 崔子元忙不著痕跡地側(cè)身擋住她,向這兩位殿下請道:“二位殿下,堂中請吧?!?p> 應(yīng)邇趁機一個轉(zhuǎn)身,連忙閃身快步往后堂去了。
慕想霽揮了揮袖子,向慕想宸請道:“那二哥,請吧。”
眼神卻不自覺,瞥向了那孝服少年迅速消失在拐角的背影。
慕想宸得了便宜也不賣乖,只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也瞥了一眼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卻是暗自松了口氣,這才往靈堂上去給崔陽上香。
他雖是前太子的孿生兄弟,太子死后他也順位成了嫡長子,卻因身體孱弱而了無建樹,而三殿下慕想霽雖是妾室所出,但也算是寄養(yǎng)在慕敬瀟寵妃柔貴妃名下,而他人到中年,子嗣不多,如今適齡皇子除了他只有三殿下一個,難免只能放任他權(quán)傾朝野,他也就是逞逞口舌之快,還是不能得罪太過,既然有了臺階,順著下了也就是了。
慕想霽也是一個想法,人家畢竟是如今唯一在世的嫡子,又是個病秧子,留著膈應(yīng)人心也是好的,何必斬盡殺絕的,更何況,這小子的體質(zhì),根本對自己造成不了任何威脅,便也老老實實并肩站著,給崔陽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