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

　　　　目光落在那幾枝梅花的花骨朵上，“淑妃宮里這幾枝梅花很合我眼緣，我送了淑妃兩份大禮，讓她送我?guī)字γ坊ㄏ氡厮矝]什么意見。琉芷琉夏，去折幾枝來回去插瓶?！?p>　　琉芷正巴不得一聲兒，拉著琉夏一路小跑過去，旁若無人的將那些梅花枝盡數(shù)折了下來，但凡冒了一丁點(diǎn)花苞模樣的都沒放過。

　　出了淑妃寢宮宮門，李言蹊手上握著一枝品相上好再有一兩天就能開放的梅花；而她身后，琉芷與琉夏二人懷里各抱了滿滿一懷的梅花枝，都是些即將開放的。而她們身后淑妃的那十來株梅花，樹底下橫七豎八的躺了些被嫌棄而遺棄的花枝，樹上……光溜溜的只余一個主干，真是琉芷過境，片枝不留。

　　琉芷心情好，出宮門的時候還不忘大方的將手里的花枝分了一枝給方才替她通傳的那個禁衛(wèi)，嚇得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忐忐忑忑的跪在地上，琉芷鼻子了哼了一聲，將花枝抱抱好，跟緊了李言蹊的步伐，“郡主，你最開始送給淑妃娘娘的那錦盒里裝的什么啊，我拿著覺得輕飄飄的，好像沒什么東西在里邊一樣，你該不會真送了個空盒子吧？”

　　“怎么可能，要真是送的空盒子，淑妃娘娘能見郡主嗎？”倒是琉夏難得的心思敏捷了一回。

　　李言蹊回頭看了她們兩人一眼，覺得她們原本就穿得厚重顯得臃腫，此時抱著那一堆的花枝走得略顯艱難，如同兩個會移動的衣服包上長滿了梅花枝……有些損形象，皺眉道：“不是什么金貴東西，抱著做什么，也不嫌累著自己，扔了吧?！闭f完，自己先做表率將手里那枝梅花隨手一拋，還拍了拍手，又用繡花的手絹?zhàn)凶屑?xì)細(xì)的擦了擦，最后連手絹都不要了隨手給扔了。

　　“可我辛辛苦苦折了這么久?！绷疖朴行┎簧幔瑢⒛切┗ㄖΡУ酶o了些。

　　“讓你折，為的是折花時的樂趣，我見你折得還挺開心的。既然已經(jīng)開心了，何必將這累贅帶回去，也不見得就比咱們那竹林好看到哪兒去。”見琉芷仍不肯放手，突然笑道：“你將它遠(yuǎn)遠(yuǎn)的丟了，我就告訴你盒子里放了什么東西?！?p>　　琉芷一聽，將那些花枝舉過頭頂，再用力一扔，將之拋得遠(yuǎn)遠(yuǎn)的散落一地，這才拍著手湊上來興奮道：“郡主你快說?！?p>　　李言蹊見二人都已將花枝給扔了，這才道：“里邊的確沒放什么禮物，只是一張普通的白紙，上面寫了三個字而已?！?p>　　“寶鏡門？”琉芷試探著問道。

　　“跟我時間久了，琉芷你越來越聰明了。”李言蹊忍不住贊道。

　　“所以，郡主您說的那個寶鏡門和淑妃娘娘有聯(lián)系，當(dāng)日秋獵刺殺你的就是寶鏡門的人？而淑妃娘娘真的為了滅口將他們?nèi)繗⒏蓛袅?？而您今天特意跑這一趟，真的就只是為了氣一氣淑妃娘娘，一解心頭之恨？嚇一嚇?biāo)屪约盒睦飼晨?？”琉芷有些不信的看著李言蹊，覺得她不像是會做這些閑事的人。

　　“自然，氣一氣她，嚇一嚇?biāo)?，讓她一時半會兒的下不了床離不開藥，好方便后頭行事?！崩钛怎璨]有回答琉芷前邊的問題，只避重就輕的默認(rèn)了她后邊的疑惑。此時已走至御花園中，隱約還能看見些那日淑妃遇刺之時被糟蹋的花枝草木，以此可以想象她也的確九死一生，能活下來再讓李言蹊嚇一嚇也實(shí)屬她命大，“更何況，你以為那日傷她的人真是寶鏡門的余孽？那幾人還沒有這個能耐不動聲色的潛入皇宮，當(dāng)日要傷她的另有人在，我今日特意走這一番，也只是順道讓她將目光轉(zhuǎn)移到寶鏡門身上，算是還他苦心籌謀的一個人情?！?p>　　琉芷皺著眉頭想了片刻，突然眼前一亮，道：“郡主你是說……？”

　　“知道就好，不用說出來?！崩钛怎杓皶r打斷琉芷的話，沒讓她將那個猜測說明白，“我今日觀淑妃面色言語，她的確病得不輕，經(jīng)我這么一攪和，大約兩三個月都下不來床，等她下得來床的時候，再讓寶鏡門的人嚇?biāo)粐槪屗偬梢粌蓚€月也不錯。也叫她再嘗嘗被刺殺九死一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滋味。”

　　琉芷連連點(diǎn)頭，琉夏卻道：“可是，要是淑妃娘娘將這件事告訴陛下，那豈不是……”

　　“她不敢?！崩钛怎杩戳艘谎厶汉?，此時有些小風(fēng)，湖面在風(fēng)的吹拂下一圈一圈的漣漪向遠(yuǎn)處蕩開，映射著冬日的陽光，波光粼粼，“寶鏡門當(dāng)日刺殺的不只我一人，還有二殿下，她怎敢告訴皇帝自取滅亡?！?p>　　“可郡主您是如何曉得這些的？琉芷一點(diǎn)也沒聽說過?！绷疖朴X得她雖然是李言蹊身邊最親近的人，但還有許多事情她也一點(diǎn)都不知道，一種挫敗感油然而生。

　　李言蹊察覺到琉芷的情緒，笑了笑，十分耐心的解釋道：“你還記得，我讓你查過一個人嗎，叫雪絨?！绷疖泣c(diǎn)頭，“淑妃娘娘的母親?！?p>　　“這就是了，聽我那江湖朋友說，寶鏡門門主死時一直在叫這個名字，說對不起她。而淑妃娘娘的母親正是叫雪絨，她年輕時為了個毛頭小子拋棄了自己的父母親人，與那人私奔。被自己父親追回惡打了一頓，斷去一指攆出了家門，從此再不準(zhǔn)她踏入家門半步。而正好，寶鏡門門主的女兒正是年輕時犯了錯被逐出家門……因時間久遠(yuǎn)，如今寶鏡門的門徒知道這件事的并不多，長安之中知道的也寥寥無幾?！崩钛怎鑼⒘疖撇榈降暮椭鹎嘀藗鱽淼男畔⒄?，便得出了這個推測。

　　“所以，那門主，乃是淑妃娘娘的外祖父？怪不得要幫她做事，可他明明已將淑妃娘娘的母親逐出家門，又為何要幫外孫女呢？”琉芷豁然開朗后又疑竇頓生。

　　“大約，年紀(jì)大了，心軟了，念舊了?！毕肫饋砟莻€老人，她心里還是有一瞬間的歉意，但這本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無聲廝殺，她若心軟，誰來報仇？誰來保護(hù)自己與家人？

　　“人心，真是難測。”琉夏聽兩人說了許久，好不容易才把各中關(guān)竅鏈接起來想明白七八成，不由得唏噓道。

　　“人心，向來難測?！崩钛怎栌朴频膰@了一聲氣，被呼嘯的北風(fēng)帶遠(yuǎn)，消弭于無形。

　　“所以，郡主你口口聲聲的那個江湖朋友，到底是誰??？逐青還是觀星？”只有琉芷敗氣氛的繼續(xù)追問道。

　　等她們慢慢的走遠(yuǎn)，李言蹊先前因嫌棄而隨手扔了的那塊手絹，被一雙素白的、手指甲涂有丹蔻的手撿起，轉(zhuǎn)身，毫不遲疑的出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