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再遇
王氏送走林若菡回到內(nèi)院，李嬤嬤將一份禮單拿給她過目，王氏點點頭，時不時開口再加上一點，又提醒李嬤嬤，給汪嬤嬤的見面禮只能多不能少。
李嬤嬤有些猶豫，“老夫人，這個汪嬤嬤可是個無底洞啊……我擔(dān)心她拿了錢，卻不辦事?！?p> 王氏卻冷冷一笑，“誠王妃沒兒子沒地位，眼下最看得上就是錢了，早幾年看不上我們一身銅臭，現(xiàn)在嘛……可不一定嘍?！?p> 李嬤嬤點點頭，“老夫人放心，我親自去見她，哪怕舍下我一張老臉，也一定把事情辦成?！?p> 李嬤嬤剛走，沈嬤嬤就回來了，王氏瞧著她一臉喜色，不禁好奇，“沈家的，打聽到什么了？”
沈嬤嬤笑得一臉褶子都展開了，她微微一福身，“老奴給我的小姐道喜了！我們都小看妍姐兒了?！?p> 王氏微微傾身，眼中有一絲急切，“怎么說？”
沈嬤嬤就將打聽到的事一一和王氏道來。
林若菡在見到了那十二個人后，就沒有在親自見過面，而是細(xì)細(xì)吩咐了冬梅。
冬梅按照林若菡的要求，至少每天見一次這十二個人。
第一天，冬梅上門一一問候，日常用度是否已經(jīng)安排妥帖，然后將每個人回答的話和說話的表情再細(xì)細(xì)回稟林若菡。
據(jù)冬梅說法，林若菡是在晚上忙完了之后，抽空聽她回稟的，聽得很仔細(xì)，問的也很清楚。
王氏更加好奇，沈嬤嬤說了，比如說，清楚到講話時的眼角弧度，捋胡子的次數(shù)。
王氏聽完，連眉毛都挑起來了，這是什么意思？
比如，冬梅說其中一個名叫凌霜的女護(hù)衛(wèi)既不像別人一樣表示感謝，也沒有不滿，只是語氣平淡說，“用度很好”，林若菡就吩咐她第二天把凌霜的膳食中減少一個葷菜，再去上門問候。果然，第二天，凌霜照樣說，“用度很好”，只是態(tài)度有些刻意的疏離。
再比如，冬梅說那個年紀(jì)最大的張大掌柜，在第一天問候時表面夸了膳食不錯，卻又慢悠悠捋著胡子說之前他在原來鋪子里的膳食，林若菡聽了之后，讓冬梅第二天給張掌柜單獨加上兩個菜，再記住張掌柜捋了幾下胡子。冬梅當(dāng)時有些瞠目，但也如實做了。
只是，那十二個中沒有不是人精的，那個叫紫蘇的第二天開始就單獨做了藥膳小點心讓冬梅送給林若菡，只是林若菡誰也沒有主動單獨召見過。
冬梅倒是還說了，“表小姐沒說要單獨見誰，只是她有時不忙的時候，會自己小聲嘀咕，'哎呀，能相處最好，老奸巨猾的可傷腦筋，到時想想該怎么退回去吧'”。
王氏聽著沈嬤嬤的轉(zhuǎn)述，心里五味雜陳，欣喜有之，感慨卻更盛。
那個凌霜不是家生子，身世也說得上坎坷，所以待人總有些疏離，讓她做護(hù)衛(wèi)，是看重她年紀(jì)大，武功好。別人都是相處一段時間才發(fā)現(xiàn)，而林若菡卻是通過冬梅的轉(zhuǎn)述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不知道該說她心細(xì)如塵還是心眼子太多。
如果凌霜只是碰巧，那個張掌柜卻是實打?qū)嵄涣秩糨湛闯隽硕四摺?p> 王氏坐在內(nèi)院，都能想象得出那個有功勞卻倚老賣老的張掌柜，一邊捋著胡子一邊嫌棄飯食，又在敲打小主子后獲得額外飯食的得意樣子。張掌柜有能力，但也有些倨傲?，F(xiàn)在看來，妍姐兒應(yīng)該心里有數(shù)了。
接下來，王氏準(zhǔn)備走一步看一步，不準(zhǔn)備直接插手了。
只是心中嘆息，我的妍姐兒啊……
你是從多么黑暗的世界走來，心中對周遭有多防范才能細(xì)致入微至此啊！
林若菡閉目養(yǎng)神了好一會，突然覺得馬車行駛突然慢了下來，周遭似乎比剛才要熱鬧，她微微睜眼，起身想要看看。紫蘇眼疾手快，伸手來扶，林若菡更快，似乎只是一個不經(jīng)意的錯過，紫蘇眼看著自己扶了個空。但她也沒覺得什么，微微一笑，“小姐，喝點水吧，再半個時辰，就能到林府了，這里人多熱鬧，行駛得很慢。”
林若菡看到紫蘇的笑容，有些過意不去。自己再怎么也是眼前女孩的阿姨輩的人了，怎能如此矯情。她一個小女孩要害自己，自己還能吃虧不成？
林若菡一邊小口喝水，一邊在心里教育自己。
你已經(jīng)無限接近一個正常社會人了，剛才對王氏的良好表現(xiàn)應(yīng)該繼續(xù)下去，才能越來越好。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也不能錯過一個好人，不是嗎？眼前的小姑娘多水靈呢，會做藥膳的人就是會保養(yǎng)，皮膚水當(dāng)當(dāng)?shù)模话咽指袘?yīng)該會很好。
不過，就算自己目前有個主子的名頭，隨便摸小姑娘的臉肯定是不對的，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個很有判斷力的人了。
嗯，給自己的判斷力點贊！
林若菡心里還在胡思亂想，突然被外面街道上吵鬧聲打斷了，其中一個聲音有些耳熟，她拉開馬車簾子，看到了路邊一個醫(yī)館門口，一個少年正在和一個中年男人爭吵。
“……李掌柜，我父親的話難道如此重要，圣旨嗎？你絲毫都不敢違背？我又不是要買什么砒霜鴆毒去做傷天害理的事，一點點金瘡藥都不能賣給我？還是你看我不是世子沒有爵位，沒有官職在身，所以不耐煩招呼我這樣的平民百姓？”
“袁五公子，你且息怒，息怒??！不是我不賣，實在是你父親來下過命令，別說是我，全京城沒有一個醫(yī)館敢把要賣給你的，我們醫(yī)館小本生意，不敢得罪侯爺，你還是和你父親……”
袁湛氣不打一處來，剛要再說上幾句，看著邊上已經(jīng)圍了不少人看熱鬧，悻悻然的準(zhǔn)備離開。轉(zhuǎn)頭看見不遠(yuǎn)處的長風(fēng)，心里更加窩火。
他今天又沒有去私塾，從慕容家的演武場出來時渾身像是散架一樣，卻硬是咬牙扛著走了半個京城，原想著這個李掌柜早先收過他的好處，總能通融一二，算是他最后的希望。誰知，最后的希望也成了失望。
袁湛此刻，心里一片晦暗，覺得天都要塌了。
可偏偏那個長風(fēng)卻好好的呆在一邊，事不關(guān)己。
“哼，趙長風(fēng)，你家人不過是我母親族中有點資歷家生子罷了，擺什么老爺?shù)淖V？少爺我苦苦求藥，你倒好，在一邊看戲！別以為你是母親安排的，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樣！一頓板子下來，你那身皮囊怕是就保不住了?！?p> 長風(fēng)聽了袁湛的話，眼神微微一變，眼中不屑與狠厲很快掩飾。他立即走進(jìn)幾步，微微躬身，“少爺，侯爺也是為你好，你就算不挨侯爺?shù)募曳?，和慕容家那些人混在一起，總是弄得一身的傷也不見得是好事，你還嘴硬不好意思開口向他們求藥……”
袁湛沒等長風(fēng)說完，一腳就踹了過去，“我他娘的有幾個爹??！憑你一個奴才你也想充大頭來教訓(xùn)小爺我！看我不打死你！”
長風(fēng)一邊躲，一邊急忙叫喊，“少爺，我可算你親戚了，你應(yīng)該知道的，縣主的一個遠(yuǎn)方表叔認(rèn)了我做干兒子的，這么算我也是你的表兄了……哎哎，少爺，你別動手啊……”
林若菡吩咐紫蘇停車，扶著紫蘇的手剛要下車，聽見了一個清脆愉悅的聲音先于她開口，“長風(fēng)，我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