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儀心緒紛雜,哪管得了許多,只想盡快安撫他坐下,自己好在慌亂中搶殺天靈鼠,于是坦言道:”但凡子母陣,均是一體兩面,且陣根總數(shù)須為奇數(shù)。陰、陽兩面陣根數(shù)需相差三,源自’陽九陰六‘之理。傳音陣是一品法陣,陣根合計九個,若你手中的那個為陽面,則應(yīng)有六根;若為陰面,則有三根?!?p> 陸奇如飲醍醐,用匕首拍了拍二丫的腦袋,感嘆道:”朝聞道,夕死可矣?!岸緞t懵懵懂懂地打了個哈欠。
陳世大趁機道:”來師一點就通,實乃大才!還請快快坐下?!?p> 陸奇道了聲”好“,旋即一撩下擺,正要坐下,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怪叫道:”啊呀!還有一事...”
陳世大一口老血哽在咽喉,心道:”就你屁事兒多!“但也只能按捺性子道:“敢問是何事?”
只見陸奇又從虎戒中取出了影陣,影陣三尺來長,他將其立于幾案之上,自慚道:“當日我順走此陣,事后又用鬼蜮伎倆脫身,同時從陳家主手上牟取了十顆靈石,如今想來實在有愧于陳府,所以我并非是有恩之人!”
大兄弟,你現(xiàn)在要是能干脆利落地坐下,那就是大大的恩情了!
陳世大心力交瘁,低沉道:“過去的都過去了。來師,你既肯參與此宴,那便是我府的恩人了?!?p> ”有陳家主的這番話,那我就放心了?!瓣懫骖h首笑道,忽又歪頭瞄了眼屏風,疑道:“佳肴何以遲遲不上?我還想連敬諸位三杯,以釋前嫌?!?p> 等你人頭落地就上!陳世大陰惻惻地笑道:“許是還在準備。來師稍安勿躁,請先入席。”
”原來如此...“陸奇微微一笑,忽從虎戒中取出了一顆靈石,順手將虎戒套進了二丫的尾巴里,然后反手將靈石拍入影陣陣眼,這才笑道:“那咱們不妨一起看看,看外頭準備到了何等程度!”話音剛落,影陣驟然放光。
那鏡陣似乎被安置在了某個石穴里,四周皆為石壁所遮擋,唯有中心處顯現(xiàn)出了清晰的畫面。陳世大剛望一眼,心臟猛地漏跳一拍,前方的景象他再熟悉不過:畫面右邊的廚房煙氣盡消,門扉緊掩,顯然內(nèi)里的人已被驅(qū)走,而在畫面的左前方,四方屏風嚴絲合縫,正是自己幾人所在!
鏡陣在假山里!
陳世大立即作出判斷,緊接著想到:“他是什么時候放下的?剛剛?不對!剛才他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若在此之前,那上午的事...”念及至此,他頓覺不妙,登時大吼道:”啟陣!“三人再不遮遮掩掩,一把掀開底下的毛氈,摁下毛筆,三道陣鏈頃刻間便已補全!
由于靈氣本已行至最后的陣根處,所以陣鏈一經(jīng)連通,地面驟然開始震動。青石板下,無數(shù)土石迅速下陷,留下一個個凹坑,而那些消失了的土壤正在地底更深處凝結(jié)成地刺,蓄勢待發(fā)!
甫一提筆,周儀立即血氣貫足,發(fā)力朝陸奇奔去。他是鐵了心要在地刺發(fā)動前奪走天靈鼠,畢竟它若喪生于連環(huán)陣下,那氣運落在自己頭上的概率只有三分之一,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怎會甘心讓餡餅旁落他人?
但剛跨出一大步,兩點黑芒忽從北席射來。周儀身體微晃,那物事便從腰間掠過,正要再邁步,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腿似凍僵了般,挪移起來竟異常艱難。
不好!是寒鐵!
周儀不望便知。眼見又有兩點寒星襲來,他迅速將棕色血氣覆蓋全身,形成了密不透風的血胄,然后一往無前地朝北席奔去。寒鐵箭鏃迎面打在血胄上,仿佛陷進了一團綿花里,頃刻間便耗盡了力道,軟綿綿墜落于地,而附著其上的寒氣同樣鉆不進去,漸漸消散于四周,最終只是讓屏風內(nèi)的溫度降低了幾分。
眼見周儀自赴死地,陳世大雖大為驚詫,卻也沒閑心去揣測對方的想法,因為他三人所在的席位雖非陣法重合區(qū)域,但仍在各自的陣圖內(nèi),所以一旦陣法啟動,亦會有部分地刺從自己腳下戳出。只見陳世大丟開毛筆,同時提醒道:“姜兒,后退!”撇頭望去,見兒子已先他一步撤離,這才放下心來。自己也猛地一蹬地面,背朝屏風,如個彈球般向陣圖外蹦去。
眼見就要脫離險境,陳世大剛松了口氣,就在這時,后背像是撞到了什么堅實的物事,飛退的身形突然停滯。迅速扭頭,見是程習大展雙臂,牢牢攔住了自己的去路。陳世大面現(xiàn)怒色,正欲喝退他,然而話還未出口,腦中靈光乍現(xiàn),幾片影像自行串連起來:程習阻攔,鏡陣藏于假山,阿榮偷懶...他失聲道:”是你兄弟二人!為什么要背叛我?“
程習直視著他,道:”你既不給我弟弟留條活路,我便只好斷了你的生路。“
”我答應(yīng)過——“
”在黃泉之下盡情游蕩...是嗎?“程習輕笑一聲,搖頭道:”書房里的傳音陣是來福偽造的,而真的那個,已被我弟弟藏入了花瓶。家主這段時間所說的話我一直聽在耳里,銘記于心!“
”呵,原來半個月前就...“陳世大低垂著頭,似是認命般地喃聲低語,就在此時,他猛地回身,手上已多了把短劍。那短劍長約兩尺,寒光凜凜,一看就是極鋒利的兵刃,卻是由百煉精鋼打造,雖非寶器,亦不遠矣。只見陳世大握柄上挑,劍尖徑直朝程習咽喉封去!同時森然的聲音同步傳去:”那你弟兄倆就一起下地獄吧!“
然而奇怪的是,劍尖雖一直在前進,但距離程習卻越來越遠。陳世大面露譏色,心道:”不是說要斷我生路嗎?還不是逃開了。不過這樣也好,等我出了陣,再來狠狠收拾你!“抬起腿正要踏地前行,不料卻踩了個空。低頭一望,駭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腳竟離地約有兩寸——原來不是程習逃開了,而是自己在飛退!而退去的方向,恰恰是北席!
不知何時,陸奇疾馳而來,與陳世大身形交錯間,手腕一翻,施巧勁將其拋向了后方,然后一脅程習,身形連顛,不過轉(zhuǎn)眼功夫,二人便來到了陣外。
從北席到屏前他只行了八步,其間毫無停滯——正是八步趕蟬!
與此同時,一根根地刺如春芽般破土而出。正中的火爐被數(shù)根地刺頂翻,通紅的木炭骨碌碌滾落至青石板上,炭灰潑灑而出,在半空中來回飄蕩,猶如索命的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