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蘭早知自己并非此人敵手,也不貿然追趕。
葉星凡喃喃道:“倒是我輕敵了。此人路數邪門的緊,究竟什么來路!”
看著窗戶,不禁陷入了沉思。
“葉-星-凡!”身后傳來的話語帶著一絲寒意。
她自然已開始懷疑。畢竟葉星凡年紀輕輕武功再強也是有限,絕不能使絕頂高手如此忌憚。
況且眼前情形已經十分明顯,自己被跟蹤了。
“唉,看來怪我來的太巧…”這一聲巧字才出口,葉星凡后面的話便哽在了喉間。
因為之前火焰襲來的氣浪,已將血蘭的面紗拂去。
雪白的肌膚在透入的月色中更加誘魅,而靈氣的雙眸帶著西域風情,直如秋月,不但美得無可挑剔,更給人不勝柔弱的錯覺。
血紅的披風,被寒風吹散的秀發(fā),除了英氣,更使血蘭增添三分妖媚。
本是完全矛盾的兩種氣質卻如此自然的結合在了血蘭的身上。
人們都說美女以花為貌,以玉為骨,以月為神,以秋水為姿,以冰雪為膚,但其實女子的只要能占到其中三樣就已經算是少見的佳人了。
但眼前這個血蘭,幾乎一人就占全了,或者說她的美麗幾乎占據了人們全部的想象力。
黑夜深山,破廟篝火,妖艷美人,這是對男人極致的誘惑。
看著眼前男子的眼神,血蘭立刻后退了兩步,全神防備。
葉星凡這才回過神,嘆口氣道:“對不起?!?p> 血蘭道:“倒也不必!”
葉星凡笑道:“我并不是為我的無禮行為道歉。因為相信只要是男人都會和我有一樣的反應?!?p> 血蘭也忍不住好奇道:“那你是為什么?”
葉星凡道:“因為我曾經竟然蠢的認為你是個丑八怪?!?p> 十個蒙面九個壞,剩下一個丑八怪。
忍不住想到當日無錫之時,為了安撫那趙家小姐隨口胡謅的話語,葉星凡臉上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
血蘭劍尖猛地一落,距離葉星凡的脖子已不到半寸。
葉星凡依舊好整以暇,扭了扭脖子道:“知道你不會殺我的,快把劍收起來,”
血蘭冷笑道:“為什么要收起來,今天張影灝可不在這里,這里也不是凌云山莊。”
葉星凡微笑道:“哦?原來你也有怕的人?!?p> 琴魔之名既是有個“魔”字,行事自然帶著七分邪氣,世人對其心存戒懼也無可厚非。
可血蘭卻道:“我并非怕他,而是知道自己理虧?!?p> 葉星凡嗯一聲點頭微笑道:“一個女人,一個漂亮的女人,一個有高強武藝的漂亮女人,居然還能講道理,真是難得?!?p> “看來你是喜歡我刺下去!”血蘭冷笑道。
葉星凡背負雙手,面帶微笑道:“我若是肯讓一個人拿著劍指著我的咽喉,那這個人就一定不會刺下去?!?p> 血蘭又是一聲冷笑:“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自信會害了你?!?p> “還真有!而且脾氣不比你小哦?!?p> “這樣可沒法聊天?!比~星凡輕輕撥開她的劍。
劍已回鞘,血蘭看著云嶺寺的大門:“你是怎么找來這里的?”
面對葉星凡,她有太多的不解。
葉星凡道:“不是我。是千鼻鳥找到的你。”
“不錯,那剛才那人又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呢?”此時葉星凡卻在暗想。
“千鼻鳥?”血蘭不明白。
“我之前在你身上拍了一拍,巧了,手上不小心沾了點千里香?!比~星凡回過神笑道。
血蘭道:“那又怎么樣?”
葉星凡:“那是千鼻鳥最喜歡的玩意,所以它就帶我來了?!?p> 血蘭看著眼前的人驚愕不已。她倒也聽說過千鼻鳥飛行速度之快,連號稱“天空之王”的海東青都比不上,這人竟是跟蹤千鼻鳥找來的。
若是如此,明日自己究竟如何脫身?自己的輕功決計難以在此人面前逃脫,若是武功又在自己之上,屆時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了又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短短一瞬間,葉星凡不知道她腦子里已閃過那么多想法。
血蘭道:“那你今夜究竟為什么找我?”
葉星凡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何要殺岳孤云?!?p> 血蘭道:“為什么?看來你忘了我是什么人!”
葉星凡道:“聽說你劍下只誅該殺之人。”
此時四周溫度似乎也驟然下降,血蘭臉色一變,緊咬牙關道:“岳孤云本就該死!”
似乎她雖然殺了岳孤云,卻仍然無法解除心中的殺意。
葉星凡實在想不通這究竟是怎樣的仇恨。
“說來這個少年未免鋒芒太露了些,我也并不喜歡他,可就算這樣卻也罪不至死。如此劍法修為,當真可惜!”
血蘭道:“一個人該死不該死不是你葉星凡說了算?!?p> 葉星凡點點頭道:“你說的對。可是畢竟那是一條人命,午夜夢回,姑娘難道不會有輾轉難眠之時么?”
血蘭:“你果然愛管閑事,你不覺得今天你管的事情已經太多了嗎?”
葉星凡道:“姑娘的作為讓凌云山莊卷入其中,我就算千般不愿,又如何置身事外。”
血蘭道:“這個容易,你大可抓了我回去交待。不過首先你得有那個本事。”
“你!”這女子難道不知道今日若不是自己頂著壓力,血蘭便要除名江湖了?看到對方如此不識好歹,葉星凡也隱隱動了怒火。
但看到火光中血蘭倔強的神情,怒氣只能悄然化作一聲嘆息。
“不錯,你并不需要顧及我…凌云山莊的立場?!比~星凡嘆道。
血蘭道:“既然你人已在此,那就別等什么兩日之后了。”
她說出手便出手,劍尖顫動,劍如靈蛇般自身下刺出。
葉星凡這時當然不可能繼續(xù)用咽喉對著她的劍了。
“到底是誰讓你殺岳孤云的。知不知道這個簍子捅大了!”
身形展動的葉星凡順著火光且避且退。
血蘭一邊出劍一邊喝道:“你認為我會告訴你?”
葉星凡無奈道:“我也是問出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問的有點蠢?!?p> 若是這時有旁人在這里,定然要大聲喝起彩來!
因為他們說話的時候不但招數沒停下,連呼吸都沒有絲毫紊亂。
葉星凡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血蘭已經刺出了二十三劍。
而葉星凡卻是足不占地,完全避開了二十三劍。
第二十四劍,血蘭已將退避的葉星凡逼向了距離火焰不足一尺的地方。
就在此時血蘭的劍尖竟爆出三寸青芒,瞬間便至眉心。
高手對決差不得一毫一厘,就是一寸的失誤就可能丟掉性命。
顯然葉星凡沒有料到血蘭竟有這樣的功力,雖然及不上岳孤云那驚人的半尺劍芒,正面對決也未必沒有一戰(zhàn)之力。從這點來看,岳孤云的死也不那么冤了。
只見葉星凡雖驚不亂,驀然后掠,足尖踏著焰火往后急退,身形輕飄飄的越過了篝火。
血蘭沒再追擊,深吸一口氣后便還劍入鞘。
“哦?怎么停下來了,說不定下一劍你就得手了?!比~星凡笑道。
“你輕功太好,我殺不了你。”
“為什么幫我。”血蘭并不是不講理的人,今日若是沒有葉星凡,她不可能活著走出凌云山莊。
她剛才只是看不慣葉星凡咄咄逼人的模樣。
葉星凡此時才抖抖身上的灰塵道:“我沒有,也不會承認我?guī)瓦^你。之前不認,現(xiàn)在不認,以后也不會認。”
血蘭冷笑道:“不是你我的確很難脫身。不過你又怎么知道我想領你的情?”
葉星凡嘆道:“為什么你每次對我笑的時候我都有一種不懷好意的錯覺?!?p> 血蘭道:“你認為是錯覺?”
葉星凡苦笑道:“你可以不用這么誠實的。!”
血蘭道:“如果星少不打算繼續(xù)斗下去,那就請吧?!?p> 葉星凡道:“我再問一句,你今晚當真打算待在這里?”
血蘭道:“你現(xiàn)在只需要告訴我,這見鬼的千里香怎么去掉?!?p> 葉星凡道:“千里香沾身后氣味會融入皮膚,水洗不去,三日后自動消失?!?p> 血蘭道:“所以我是逃不掉了?”
葉星凡搖頭道:“恰恰相反,我本是來勸你。明天該去哪里就去哪里。就是別去凌云飛瀑?!?p> 血蘭一愣道:“為何?”
葉星凡道:“天下的路千千萬,為何非要選一條死路呢?”
“你以為和你交手我便是死定了?”血蘭冷冷道。
“實話告訴你,岳子峒已經連夜調集大批華山弟子,相信明日無論輸贏他們都會對你下手。我今天能幫你,但明天…”
血蘭相信葉星凡并沒虛張聲勢。
血蘭卻道:“我不需要你擔心。我看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他這一招是沖著誰的還不一定。”
葉星凡一愣,這血蘭的確比自己想的更聰明。
對付血蘭一人當真需要如此勞師動眾?鐵劍道人如此行事的目的還真有可能是沖著自己,畢竟自己今日偏幫之意實在太過明顯。
篝火即將燃盡,話說到這里也已說盡。
葉星凡俯下身子撿拾著干柴,又一根根添進火堆里。
火苗又開始慢慢變大。
本來空曠寒冷的大殿似乎因為這慢慢變大的火焰而有了些許暖意。
葉星凡拍拍手上的灰塵,道:“我知道我不能左右姑娘的想法,但我實在不希望明天和姑娘交手。”
血蘭放下劍坐了下去,默然不語。
葉星凡將被毀壞的窗戶用碎木撐好,走出大殿,又將本來就很殘破的門關好。
“或許我更希望永遠沒有那一天?!?p> 這句話傳來的時候葉星凡人已去遠了。
看著映射著火焰的劍身,血蘭忍不住輕聲問:“葉星凡…你究竟什么目的!”
血蘭想錯了,葉星凡做錯了。
今晚他若是不出現(xiàn),血蘭原本就沒打算去赴什么約。
殺手只要殺人拿到酬金任務就算是結束了,沒有哪個殺手殺過人后還有必要愚蠢到正面應對他人的復仇。
但葉星凡來了!
他來了血蘭卻是非去不可,不是愚蠢更非逞強,只是不想欠情。
恩怨分明不欠人情,這便是作為殺手的原則。
殺手絕不能欠情,更不能動情!
就算要殺的對象是自己的朋友,手中的劍鋒也只能毫不猶豫的刺下。況且,或許他們根本就沒有朋友可殺。
所以殺手通常是冷血的、孤獨的。
血蘭呢?是不是也已經和他們一樣,早已成了殺人的機器。
顯然并沒有,所以葉星凡要幫她,保她。
他從血蘭的身上雖然看到了孤獨,卻沒有看到殘忍與冷漠,她甚至偶爾能看到人性善良的一面。
血蘭此刻卻因為葉星凡的幫她,保她,所以選擇要面對這一切。
世上有的人,有的事情,本就是如此奇妙巧合,卻又無可奈何。
于是血蘭立刻盤腿坐下,慢慢調勻呼吸運功行氣。
她要盡力將內息和身體都調整到巔峰狀態(tài),準備迎接兩日后的決戰(zhàn)。
深山破廟,一切又回復之前的平靜。
只有大殿外的角落多出了一個身影,葉星凡獨自倚著墻緩緩坐了下來。
他知道血蘭不會歡迎他,卻擔心那神秘的黑衣人會去而復返。
所以葉星凡又悄悄折回,就在門外選了個稍微干凈一點的角落坐了下來。
夜晚寒風拂過僵硬的面頰,葉星凡用力按著還隱隱作痛的胸口,淡淡一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沒有人可以回答他,漸漸的葉星凡靠在角落里,也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