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城市的尸體（下）

　　安斯年幽幽過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粉紅色的小床之上。

　　房間內(nèi)的東西大體是粉紅色的，被子是粉紅的，水杯是粉紅的，就連墻壁都貼了粉紅色的墻紙。安斯年撐著雙臂坐起身子，他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指尖卻觸碰到了幾根柔順的發(fā)絲。

　　他低下頭看了一眼，這才反應(yīng)過來床邊趴著一個黑發(fā)如瀑的少女。安斯年嚇了一跳，內(nèi)心頓時慌亂如麻，趕緊收回自己的左手。

　　興許是安斯年從夢中醒來的緣故，鹿圓身體輕輕一顫，她自安斯年的夢境之中醒來，抬起腦袋看了他一眼。

　　大夢初醒的少女眼神沒了以往一向的凌厲，她的眼睛迷離而無神，像晶瑩無暇的琥珀蒙上了一層輕柔的面紗。她的眼睛看得安斯年心里頭一顫，整個人顯得愈發(fā)手足無措。

　　鹿圓看著安斯年那個慫樣，忍不住噗嗤一笑，失焦的雙眼重新變得凝聚起來。

　　安斯年被她這一笑弄得面紅耳赤，他低垂著腦袋，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醒了？”

　　少女站了起來，揉了揉自己的膝蓋，她剛才是跪在地上上半身趴在床邊的。

　　安斯年撓了撓頭，小聲道：“嗯，我好像做了個夢，有些記不清了……我好像夢到你在和我說話？”

　　“有嗎？做夢都夢見我，你不會是暗戀我吧？”鹿圓促狹一笑，打趣道。

　　“沒……沒有的事！”安斯年連忙揮手，結(jié)結(jié)巴巴地轉(zhuǎn)移道，“我怎么了，這是在哪？”

　　少女撇了撇嘴，解釋道：“我的房間?！?p>　　“你的房間？！”安斯年下意識看了一眼身下的床，一臉局促不安。

　　“這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房間好吧?！甭箞A不明白他為什么那么震驚。

　　他當然是震驚的，就算借給安斯年一百個膽子，諒他也不敢想象鹿圓的房間這么少女風。

　　就像……就像你看到一個威風凜凜的女俠，她懲惡揚善，劫富濟貧，可你絕對想不到她其實和世間最普通的女孩子一樣，也有著不為人知的柔弱的一面。

　　“好了，別扯這些了，你還記得什么？”鹿圓打斷了安斯年的漫無邊際和胡思亂想。

　　安斯年揉了揉太陽穴，努力回憶道：“我利用引力飛了出去，本打算直接使用重力碾壓對方的?？墒峭蝗婚g靈光一閃，我好像利用潮汐鎖定原理圍繞著那只機械巨人高速飛行，借助愛麗絲公主的劍進行攻擊……”

　　“記得倒是挺清楚?！甭箞A淡淡一笑，肯定了他的說法，“那么恭喜你，安斯年，這次能力測試你以1550分的成績位居第一?！?p>　　鹿圓頓了頓，繼續(xù)說道：“其實被你干掉的那只獨眼機械巨人并不在考核范圍內(nèi)，經(jīng)過學(xué)院檢查，當時測試后臺的游戲規(guī)則出了小BUG，機械泰坦才是那場測試的最高難度?！?p>　　“那我的分數(shù)還有這么高？”安斯年大吃一驚。

　　“因為學(xué)院不可能承認自己的疏忽和錯誤差點害死學(xué)生啊，畢竟當時在場的還有英國王室之女，這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外交糾紛?！甭箞A聳了聳肩，無奈道，“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承認你的成績，默認那只獨眼機械巨人也是學(xué)院的手筆?！?p>　　“所以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如果是說第一名的話，你做到了?！甭箞A拍了拍安斯年的肩膀，嬉笑道，“接下來就期待今晚的新生化妝舞會吧，你是今晚絕對的主角?！?p>　　“我？！我不是什么主角，我也不會跳舞，而且還在那么多人面前。”安斯年被鹿圓的話嚇了一跳，他磕磕碰碰地回答道。

　　“你當然是主角了，你是男主，愛麗絲是女主，珠聯(lián)璧合，棒極了！”鹿圓豎起大拇指，調(diào)侃道，“沒想到吧，安斯年。我敢打包票，即使在你前十九年的時光里做了一億個夢，也絕對想不到有一天你會和英國王女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共舞一曲。”

　　安斯年愣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跳一個舞其實沒什么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現(xiàn)在也不是古時候了，輕微的肢體接觸并不是一件很令人害羞的事，可安斯年是一個活了十九年連女生的手都沒正經(jīng)摸過一下的可憐孩子。

　　迄今為止，他在男女關(guān)系上取得的最大突破就是進出半位面時兩次摟住鹿圓的腰，而在這之前，他是一只傳遞試卷不小心碰到后桌張思柔的指尖都會暗自心花怒放半天的敗犬。那個時候，安斯年總會在洗手的時候戀戀不舍，就好像水沖走的不止是掌心的汗水，還有他好不容易抓住的運氣。

　　其實英國王室之女什么的，他根本不在意也無所謂。即使他再如何牛逼哄哄，被評為JOKER級別的新生，也碰巧在能力測試上拿了第一名，但他打心底里就是那個徘徊在漆黑的暴風雨之夜的小男孩。

　　他一直把自己當成一個渴望變得強大的普通人，這樣他好保護他喜歡的女孩，像蜘蛛俠彼得·帕克一樣，像超級英雄一般，總在心上人最危險的時候登場。

　　自己留下的印象已經(jīng)夠糟糕，那時張思柔會對自己改觀的吧？

　　他已經(jīng)不奢望得到女孩的愛，但他不介意。

　　人們?yōu)槭裁聪矚g諾蘭的蝙蝠俠三部曲？不就是因為他痛苦且背負命運，更像是一個普通人，永遠求而不得嗎？

　　安斯年渴望像漫威的超級英雄一樣總是歡樂逗逼結(jié)局皆大歡喜，即使滅霸一個響指滅了半個宇宙為英雄們的世界做了計劃生育，但觀眾們依舊不慌不忙，不為英雄們的結(jié)局傷心。因為他們知道，英雄總會歸來，安斯年也想成為這樣的英雄。

　　他以為他能歡樂向，但事實上，他更像是DC宇宙里的悲劇式英雄，表面再怎么強大，內(nèi)心也還是一個普通人。他喪得就像一條狗，沒人要的那種。

　　永遠灰心喪氣，永遠愁眉苦臉。

　　“不管怎么說，我教你跳舞吧?！甭箞A忽然大聲說了一句，像是在宣布什么。

　　由于某些緣故，少女的異能一直是個秘密，安斯年不知道自己那些潮濕粘稠的陰郁想法早已落入她的心里。

　　“白日夢想家可不能停止做夢，到時你可以戴面具，別人就看不到你的表情了?！甭箞A不由分說地把安斯年從床上拖了下來，開始教他探戈。

　　安斯年有些面紅耳赤，動作僵硬得像一只提線木偶。

　　…………

　　…………

　　化妝舞會如期進行，新生們穿著奇裝怪服聚集在通古斯天賦學(xué)院的大禮堂。

　　愛麗絲公主靜靜站在原地，她的所到之處就是人群目光交錯的中心。如果不是在通古斯天賦學(xué)院，在場的大部分人可沒這個機會近距離和愛麗絲公主接觸。

　　愛麗絲今天穿了一件藍色的戰(zhàn)裙，上面鑲嵌的金屬甲片在燈光的照耀下反射著粒粒細碎的寒光。愛麗絲有一頭金色的秀發(fā)，此刻她的長發(fā)用一根藍色的緞帶盤起，酷似《Fate》系列里的Saber亞瑟王。

　　沒人敢太過于接近她，按照游戲規(guī)則，今晚她只是安斯年一個人的舞伴。

　　“不曾想這家伙還是一個二次元愛好者，竟然還玩cosplay?！卑自鹿庑笨吭诮锹淅镟洁熘?，大有一種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惺惺相惜之感。

　　他只戴了一個黑色的獨眼面具，不需要過多的裝飾，搭配上他本身的白發(fā)赤瞳，自然就使人一下子聯(lián)想到《東京喰種》里頭的男主金木研。

　　“安斯年那家伙呢？不知道捯飭成什么樣?！蔽钑呀?jīng)快開始了，可白月光卻還沒見到他的人影。

　　正當他東張西望，找尋安斯年的時候，大禮堂內(nèi)的燈光驟然一暗。

　　世界陷入黑暗之中，但在場的新生并未慌亂，他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不知道學(xué)生會在搞什么名堂。

　　驀地，一道聚光燈打下，白色的燈光劃破空氣，所經(jīng)路上纖塵可見。燈光最終落在舞臺之上，人們這才注意到，原來不知何時臺上早已坐滿了演奏家。

　　低沉舒緩的大提琴琴聲響起，悠揚的小提琴也應(yīng)運而生，琴瑟和鳴，仿佛暴風驟雨夜的黃鶯，在沉悶的大雨聲中引吭高歌。

　　女生們一陣驚呼，一個戴著銀白色面具，身穿黑色長風衣的男子自幕后走出。

　　燈光緊緊追隨者他的步伐，他像一名最忠誠的騎士，在眾人的注視之中走到了他的公主面前。人們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有學(xué)生會的配合，他們知道這就是安斯年。

　　銀白色的面具遮擋了他那張有些郁郁寡歡的臉，使他身上散發(fā)出一種神秘的吸引力。沒人能抗拒這樣一名王子，他的神秘，他的強大，早在能力測試時就深深烙印在眾人心里。他牽起愛麗絲公主的手，兩人開始彼此的舞蹈。

　　一切水到渠成。

　　這一刻的他無疑是在場所有新生妹子的夢中情人，敗犬好像終于挺胸抬頭了一回。

　　“這家伙還真是騷包啊，早知道測試的時候我就再認真一點了?！?p>　　白月光一臉羨慕地看著安斯年的出場方式，直到……

　　“嘿！白月光！”一只布朗熊拍了拍他的肩膀，“要跳一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