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樣……”顧云曳發(fā)聲有些晦澀,對于容澈來說,他的血可以是最珍貴的藥,也是救人的底牌……
蒯梁瞥了一眼顧云曳,沒好氣地嘟囔:“還要問什么?”
顧云曳看向了他:“他是您什么人?”
蒯梁頓了一下,扔掉手里的蝎子,黑褐色的蝎子立刻爬溜走了。
他看了一眼顧云曳,半晌才不情不愿地低聲嘟囔著:“我兒子?!?p> 顧云曳:“……您兒子?”
她看著蒯梁,這位如果說是容澈爺爺她也可以信……
“怎么?不行嗎?!”蒯梁豎起眉梢,“我跟如止清可是同歲!”
顧云曳:“……”
蒯梁也沒在意她回不回話,整個人又低頹下去,悶悶地開口:“我跟他,就像你跟如止清一樣,不對付!”
顧云曳想到了什么:“他為什么會成為容郁的兒子?”
蒯梁扯著地上的油布,抬起眼皮看了下顧云曳,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笑:“當然是因為我照顧不了他?!?p> 顧云曳看著周圍環(huán)境,隱隱有些猜測。
“他一身藥血,拜我所賜。”蒯梁瞅著顧云曳,扯著嘴笑了一下,聲音除了有些低,聽不出其他情緒。
“他娘身體自小就弱,我一直在為她調(diào)理,誰知道她卻突然懷了孕,這孩子生下來定是個藥罐子,我們沒打算要他。顧慮他娘的身體,我做的滑胎藥很溫和,原本該是可以流了他的,卻沒想到小家伙頑強得很?!?p> 蒯梁呼出一口氣,一雙眼睛垂下來,花白的頭發(fā)粗糙得很。
“他娘舍不得了,想生下他??晌抑溃@么一來,分娩之日要么他娘倆兒都死,要么只會活一個,而活下來的那個,也只會在一碗碗苦兮兮的藥水中度過?!?p> “我不想看到這樣的結(jié)果,就動了藥人的想法。藥人胎培效果最好,所以對他不會有什么壞的影響。我所用的藥材已經(jīng)足夠溫和,可因為之前滑胎藥的影響,他娘身體……總之,他娘在他出生后死了?!?p> 顧云曳艱澀地眨了下眼睛,安靜地聽著。
“我當時受不了這個打擊,一眼沒看剛出生的容澈,整日鎖在屋里翻查蒔羋花典籍。可他娘根本沒有親人在世……”蒯梁說著怪笑地瞥了眼顧云曳。
“我倒沒想過讓容澈去跟他娘換血?!?p> 莫名被諷的顧云曳面無表情保持緘默。
“孩子剛出生,我沒想到管他,是谷里人輪著照管……”
“這不是辦法。那時候如止清從谷外回來,說是容郁需要一個兒子,谷里適齡的孤兒挺多,不過他找到了我……也是,如果把兒子放我身邊,什么時候餓死都不知道?!?p> 他一哂:“事實證明,容郁比我更適合做父親。”
“作為一個藥人,他很成功,但我挺不高興。若被有心人知道他的血如此功效,等著他的只有無止境的追殺?!?p> 蒯梁垂著頭看著自己常年使毒而異常粗糙且泛著不正常黑色的手,繼續(xù)悶聲悶氣地說:
“我就厚顏無恥地跟如止清說讓他來谷里學習。然后,就在他四歲那年,我看到他了。穿著上好的衣服,真就像一個貴少爺?!?p> 蒯梁抬頭,咧著嘴突然笑了下:“知道容郁為什么想要一個兒子嗎?因為當時韓晴生的是女兒。女兒啊,可能剛出生就會被掐死,就算容郁是郡王,當時控制了產(chǎn)房,以后也防不勝防。不過男孩就不一樣了,他可以平安長大。”
顧云曳點頭,女尊,懂。
“容郁把他的女兒托付給如止清養(yǎng)在神農(nóng)谷。知道她是誰嗎?”蒯梁挺嘲的一笑:“樂秋?!?p> **
茭湲從蒯梁的住處往回走,一路上都有人跟她打招呼。
茭湲本來在谷里就是人緣挺好的,得知她是谷主女兒后,就算不怎么熟的人見到也會跟她點個頭算打招呼了。
“茭湲!”一個溫婉的聲音從前面?zhèn)鬟^來。
茭湲抬了抬頭,下意識皺了一下眉,不過還是喊了聲:“師姐。”
樂秋微不可查地蹙了眉心,以前茭湲對她總是帶著尊敬的,自從知道她是谷主女兒后,態(tài)度就敷衍了。
她溫和道:“茭湲,你剛剛?cè)フ艺塾駧熓鍐???p> 茭湲搖頭:“不是,娘讓我找我姐去吃飯。”
樂秋癟了癟眉心:“茭湲,你和顧姑娘都是谷主女兒,可我覺得師奶對她比對你關注多了?!?p> 他們這些基本看不著谷主的弟子一般都不怎么敢喊師祖之類,向來是直接喊谷主,不過谷主夫人倒可以喊師奶什么的。
茭湲抬頭看了一眼樂秋,又移開視線:“那不是挺正常的,我一直生活在谷里,姐最近才回來?!?p> 樂秋恨鐵不成鋼又有些擔憂地看著她:“你啊,就是太單純了。師奶才回來,對你和顧姑娘明明都不熟悉,那她為什么更關心顧姑娘?”
“我聽說……”
茭湲皺著眉打斷她:“那她關心我姐又怎么樣,師姐你怎么這么多話!”
樂秋一滯:“我這是關心你啊?!?p> “我不挺好的嗎?有什么需要關心的?!避鷾異炛粡埬?,也許以前她還真會相信師姐是真對她好。
但是半個月前她偶然間聽見樂秋擋在小竹林前跟折玉師叔說話。
什么蒔羋花,換血之類。
再加上“顧”、“師奶”的字眼。
她也學醫(yī),神農(nóng)谷引以為傲的蒔羋花她是從小聽到大的。
明明顧云曳被谷主帶回去了,她回來卻沒看到她,而且還突然冒出一個娘……
真相呼之欲出。
那幾天原本對容槿已經(jīng)有些放松的茭湲又局促不自然了起來,看到如止清比以前還覺得害怕。
還有樂秋,以前沒去在意,現(xiàn)在帶著意見再看她,就覺得心思真深,不動聲色地討好她,有意無意向她灌輸著聽自己話的思想。
前者是知道自己是谷主女兒后才表現(xiàn)出來的,后者……很早之前就開始了。
認清了真面目,茭湲現(xiàn)在看到她就覺得膈應,她不會虛與委蛇,不高興擺在臉上。
連禹羌都看出來她有些厭煩樂秋,樂秋卻好像沒感覺一樣。
這讓她更膈應了。
茭湲跟樂秋掰扯了兩句話,就找了個借口走了。
樂秋站在原地看著茭湲的背影,目光晦澀。
這個小白眼狼,她們這么多年師姐妹,卻抵不過那個突然冒出來的顧云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