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谷內,奇花異草隨處可見,爭映比艷,偶有一兩個弟子比照著手中的醫(yī)書采摘,一片祥和景象。
一座雅致幽斂的竹屋坐落于山谷深處,窗欞半開著,陽光灑落在屋內的一處,落在那一身白衣的男子身上,使其本就淡雅的面容更顯柔和。
那白皙修長的手指捏著雪白的信紙,唇邊勾起一個淺淡的笑容,黑色的眸子似糅雜了星光般漂亮。
“茭湲跟她關系挺好的啊……”
溫潤如玉的嗓音聽起來讓人很舒服。
白衣男子身后一個少年應道:“谷主,折玉師兄他……”
“嗯,我知道。”男子輕輕地點頭,指尖的信紙一瞬間化作齏粉隨風散去。
“禹羌,準備一下出谷事宜?!蹦凶游n了攏衣袖,低眸時唇角勾勒起一個笑,輕淺如云。
“是?!鄙倌甑皖^回答。
男子唇邊的笑容愈發(fā)迷人,看著窗外的風景,心情十幾年來第一次有所好轉。
槿兒,很快,我就能真正地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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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蓬家,蓬夷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個陶罐,摘下封口,將之倒進桌上一個瓷碗里。
紫紅的色澤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蓬辛眼睛眨了眨,看著那果酒:“姐姐,我先喝一口。”
蓬夷按住她蠢蠢欲動的手,看向顧云曳:“云曳,這樣算是成功了?”
“嗯,”顧云曳微點了點頭,“果酒只是輔料,再去看看腐乳吧。”
“好。”蓬夷轉身。
蓬辛立刻捧起那碗喝了一口,“哇,我以前也喝過林家的果酒,就沒有這個好?!?p> 顧云曳默不作聲地翻著書。
蓬家制作腐乳的手法的確很不錯,最近幾年沒落,也是因為在即將完成的時候放了有問題的輔料。
她檢查過,是盧休每年偷偷拿給蓬辛的茶葉有問題。
——那種茶葉抑制毛霉。
所以解決起來也很簡單。
想到盧休,顧云曳眉微皺起。
盧休啊,自從堂審之后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或者說,他是誰呢?
思緒回籠,便見蓬夷已經取出了一小塊腐乳裝在碗里。
這是青方,保持了味美絕倫的天然本色。
因為腐乳制作時間很長,所以只能拿蓬家早先正在做的腐乳,上次蓬辛去找盧休就是為了拿茶葉,她從未懷疑過這茶葉有問題。
只是有了顧云曳,她當然不會讓這茶葉壞了即將制好的腐乳。
至于果酒,哦,還有果醋,那都是為了增加砝碼。
“終于成功了。”蓬夷眸中閃著激動的光亮,向來沉靜的臉上抑制不住的欣喜。
“是??!”蓬辛也笑了,眸光動了動,想到了顧云曳阻止她加進去的茶葉,雖說顧云曳也適當添了其他香辛料,可,她又不傻……
顧云曳沒有跟蓬家姐妹說是盧休的茶葉有問題,說了于事無補——畢竟以她看來,盧休不會再出現了,反而增添了蓬辛的愧疚。
有害無利。
離開蓬家后已經是黃昏時刻,顧云曳也沒有像前兩天那樣去易磬那兒,而是直接回了客棧。
不出意料地看見夜鏡川拿著本書在房間里翻看著。
帷帽放在桌上,窗戶打開,抬眸便能看到被夕陽染成紅色的河道烏船以及一片粉墻黛瓦。
還真恣意。
他看到顧云曳進來,剛揚起一個笑,又淺淡下來,目視著折玉后腳跟著顧云曳毫不客氣地走進來,垂下了眸繼續(xù)看書。
折玉根本沒在意夜鏡川,他一身天藍長衫,長發(fā)被青木簪束起,端是瀟灑風流。
“剛回來還沒吃飯的吧,要不要一起?”他坐在顧云曳身側輕笑道。
顧云曳看了一眼折玉,漆黑的瞳孔仿佛泛著散碎的星光,幽幽冷冷。
折玉臉上的笑僵了僵,微垂下眸,真像啊。
“你如果有其他事,可以離開?!鳖櫾埔肥栈啬抗?,淡道。
自從上回見到折玉,他幾乎天天往她這兒跑,就好像有什么目的一樣。
而最近兩天,她能明顯感覺到他在猶豫,猶豫什么?
不知道。
折玉微愣了一下,隨后微笑:“很快就離開了?!?p> “哦,是嗎?”顧云曳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也拿起一本書翻看起來。
折玉手支著下巴,在長樾的時候就覺得奇怪,現在的顧云曳跟以前的莫靈寧可不只是名字不同,但一個人為什么會突然就發(fā)生那么大變化?
終究是個無解之題,折玉沒打算在這上面耗費太多時間。
只是心中更加猶豫,到底要不要……
“顧……”
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打斷了折玉的思緒。
茭湲第一眼對上折玉的目光,聲音就那么卡在喉嚨里,倒是顧云曳放下了書:“什么事?”
“就、就……”茭湲目光移到顧云曳臉上,仔仔細細地看,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就是……”
顧云曳看著茭湲,放下書站起來走到門口,正好看到樓梯處往這兒走來的白衣男子。
她目光微動,原因無他,那個男人的長相,與她居然有六七分相似!
如止清?
她父親?
但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顧云曳思緒萬千,回過神來時,如止清已經站到了她的面前,他身后還跟著一個少年和樂秋。
“寧兒?!比缰骨遢p輕笑了一下,氣質柔和溫潤,很是舒服。
顧云曳斂了下眉,聲音沒什么波瀾:“我叫顧云曳?!?p> 此刻折玉也從房間里出來,看到如止清時顯然是怔了一下,隨后臉色變得有些白。
“師父?!彼呱锨昂傲艘宦暎抗饴舆^低頭站在禹羌身后的樂秋時沒有半分停頓。
顧云曳看了眼折玉,所以……如止清是神農谷谷主?
如止清朝著折玉笑了一下,又看向顧云曳,聲音溫柔,帶著體貼:“那就曳兒吧。一眨眼十六年過去,曳兒都已經這么大了呢?!?p> “嗯……”顧云曳輕瞇著眼看著如止清,“原來你還在啊,可是母親已經下去了?!?p> 她的聲音依舊平淡,提起莫芳,提起如止清,就如同提起一個陌生人。
她只奇怪,為什么如止清現在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