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2點，店里才終于空閑下來，等人都走后，老爸問我們：“就你們兩個，今天不把狗帶來？”
帶了，他自己看不到。
我看了看桌上的香煙，感覺它是空的，所以需要一個人出去買一包回來。
“阿爸，你香煙沒了？”
我直接猜道，伸出手去拿香煙盒子，很輕，晃了晃，好像還有一根。
老爸笑了：“阿文乖，去幫阿爸買包香煙來，等回來，你們要不要吃燒烤？”
妹妹說：“要?！?p> 老爸點了最后一根煙，把錢給我：“要吃就快點去買?！?p> “老文，快去?！泵妹靡苍诖呶摇?p> 我不敢再耽誤下去。
快去快回后，老爸拿了一張5塊給我們，說那邊的雞肉棒不錯，2塊錢一根。
出門左轉(zhuǎn)，走幾步路就到。
我和妹妹一路走下去，沒看到賣燒烤的地方，走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熟人。
金盆在一家賣油炸的小店里買東西吃。
我和妹妹走過去，站在他身邊不出聲，老板正在埋頭炸著東西，兩串三角形的東西，在油鍋里不停翻滾著。
他忽然回頭，看見我們就和見詭了一樣，往旁邊躲了一步，急道：“怎么又是你們兩個，你們的狗呢？怎么又不牽著？”
“什么不牽著，已經(jīng)送回奶奶家去了?！蔽铱此潜还穱槼隽岁幱?。
“那就好?！彼畔滦?，盯著老板已經(jīng)炸好的豆腐干，說了句，“不要辣，多放點甜醬?！?p> 妹妹看著櫥窗里的東西，挑選著想要吃的東西，眼睛瞧也不瞧豆腐干。
我看了眼這里賣的東西，問金盆：“你這么喜歡吃豆腐干？一點也不好吃?！?p> 別的東西不多，但看上去都要比豆腐干好吃多了。
老板刷著醬抬頭，剛才一直不出聲，只是在我們來到后沖我們笑了一下，現(xiàn)在忍不住要開口推銷起自家的東西：“好吃的，這都是我們買新鮮的菜串起來的，嘗了就知道，我們的招牌是雞肉棒和大肉串，要嘗嘗嗎？”
妹妹和我商量了下，拿走5塊要了兩根雞肉棒，埋怨道：“明明是油炸的東西，老爸還說是燒烤?！?p> “有火才叫燒烤。”我和妹妹一起盯著油鍋里的雞肉棒。
當有了吃的，別的都拋在一旁了。
金盆拿著豆腐干在吃，沒有打算離開。
我看著他，故意刁難道：“你還站著干嘛？擋著別人做生意了?！?p> 他走到旁邊的理發(fā)店門口，站在那個轉(zhuǎn)啊轉(zhuǎn)，不停轉(zhuǎn)啊轉(zhuǎn)的那個東西前面，還是擋住了。
“哼，你那個豆腐干是多少錢啊?！蔽蚁胱疃嗍?塊錢。
金盆再吃一塊，隨地扔了一根吃完的簽子：“1塊錢2串，便宜，還管飽?！?p> 我點頭：“所以，你是因為沒錢才偷拿我妹妹的筆不還？”
這讓我想起爺爺還開著小店面時候的事。
清晨街上沒有什么人。
爺爺就去旁邊水果店買個西瓜的工夫，放在柜臺上的一大桶圓珠筆被人偷走了。
是個小孩子，衣服都是臟的。
爺爺湊巧看到，馬上就放了西瓜去追，居然追到了，我都不敢信。
聽爺爺說，追了好幾條街才追上的，和那小孩說了半天大道理，都說得他不?？拗箴?，哀求爺爺不要報警。
沒有手機，街上又沒人，爺爺當然沒有報警，走之前還送了他兩支筆，告誡他以后要好好讀書，不要再偷雞摸狗。
小孩答應(yīng)爺爺了。
等回去，幸好沒有再被偷走什么。
有同伙，就麻煩了。
“我沒偷拿?！苯鹋璧哪橊R上紅了，偷偷看老板一眼，壓低聲音狡辯道。
心虛才會這樣。
我看得明明白白，從頭發(fā)到鞋子，這身衣服有點眼熟，他好像來來回回就換著那么兩三件衣服，款式還是差不多的。
這鞋子已經(jīng)很臟了。
“那筆算我弄壞的，你們要，我賠給你們，學校門口的小店我去看了，沒有賣這種的，你們是哪里買的？要多少錢？”他的眼神閃躲，吃著豆腐干嚼得很慢。
“10塊錢?！蔽胰鲋e了。
不過這筆是不便宜，我想，說高點才能讓他知難而退，以后不要再動什么歪腦筋。
可他的面色變得更難堪了，自言自語道：“要10塊錢啊，怎么會要這么多？”
一個男生被這么幾塊錢難住，要還就干脆點，分期還還是一次性還，給個定數(shù)，還不起也該好好道歉。
支支吾吾的，就好像我欺負他一樣。
就欺負他了，誰叫他欺負妹妹。
我的妹妹，我從來不欺負，我們只是偶爾吵架，互相打架而已，勢均力敵就不叫欺負了。
至于金盆，男生發(fā)育晚，個子當初就比我和妹妹矮一截，現(xiàn)在，終于長個了，還是比我們矮一點。
氣勢上更是不如我們。
“我只有1塊錢?！?p> 金盆把硬幣遞出來，小聲商量道，“剩下的我慢慢還，大不了以后不吃豆腐干了?！?p> 這樣一說，我都覺得他可憐，5毛一串的豆腐干又不好吃，他還要好長一段時日不能吃了。
可接下來的話，讓我想要掐死他。
“我一天就2塊錢零花錢?！苯鹋柙诿妹蒙焓忠媚且粔K錢的時候把手縮了回去，害怕妹妹那張被戲弄后變得惱怒無比的面容，縮著脖子道，“騙誰呢，一只自動鉛筆要10塊，怎么不搶啊?！?p> 好主意。
我親眼看著妹妹上前去搶他手里的一塊錢，他握緊拳頭不肯松。
“你們不講理?！苯鹋枰皇帜弥窈灒皇帜缅X，被妹妹抓住動彈不得。
我也上去幫忙，看他那拼命想要逃跑的模樣就想笑，他居然天真到要和三八講道理。
三八婦女節(jié)。
這三八的意思不就是婦女，女人嗎？
“1塊錢也要??？”金盆氣急喊道，“你們兩個窮瘋了?！?p> 這種話，想拍他巴掌。
瞎說什么大實話。
剛才還以為他比我們兩個還要窮，還要可憐，正想同情一下呢，結(jié)果他一天能拿2塊錢，一年能拿730塊錢，碰到閏年，還能多拿2塊，有732塊，還不夠多？
這1塊錢不拿白不拿。
妹妹也是這么覺得的，有我?guī)兔罂梢詫Ｐ牡赜檬秩ヒ粋€一個掰他的手指，只要撬動一個，那么第二個也很快就會被撬開。
剩下的不攻自破。
“這筆進來都不只1塊錢，今天拿你1塊錢算兩清，我們賣都要賣5塊錢的，這可是一只好筆，就這樣被你弄壞了，1塊錢不拿白不拿。”妹妹咬牙憋著一股勁，終于把錢搶到手，馬上躲到我后面，偷偷把手貼過來，塞到我的手里。
金盆還想搶回來。
老板發(fā)話了：“要什么醬？”
妹妹回道：“不要辣?！?p> “兩根，都不要辣？”
“都不要，等等，有一根少放一點點?！泵妹媚玫藉X心情不錯，對我說，“兩根放不一樣的，我嘗嘗看辣的好不好吃?！?p> 我點頭，瞪著金盆最后警告他：“賣就是賣5塊的，你弄壞了本來就應(yīng)該還10塊，1塊錢兩清已經(jīng)便宜你了，再想搶，我明天叫來發(fā)咬你?！?p> 他怕狗，為了錢還是沒有走：“什么叫我本來就應(yīng)該還10塊，筆又不是我一個人弄壞的?！?p> 那就一人一半，也要5塊。
不過，不可能這么輕易放過他。
“偷一罰十，你看到過沒有，在那些1元雜貨店里，衣服鞋子店里都貼著這種字?！蔽野岢隹陀^依據(jù)來，“你偷拿我們的筆，讓你還10塊已經(jīng)是便宜你了?！?p> 還想要討價還價？
不可能。
“你們的筆就是那邊買的吧，明明只要1塊錢?！苯鹋韬鋈焕碇睔鈮哑饋?。
我生氣了：“你胡說什么？”
妹妹接過兩個雞肉棒，分我一根，平靜地威脅道：“老文，我們快點吃，吃完就用竹簽子扎他的眼睛?！?p> 我點頭，笑著咬了一口雞肉棒，很好吃，有很多的面粉，咬一口就能嘗到最里面有一點點的肉。
金盆往前跑去，邊跑邊吃豆腐干，吃完竹簽上的就停下，舉起手上的竹簽警告我們：“別過來，現(xiàn)在我有竹簽子了，你們還沒有。”
我和妹妹置若罔聞，繼續(xù)往前走。
“有本事你就扔啊。”我諒他也不敢。
妹妹回頭撿起他扔在地上的那一根，看著他，理智分析道：“你扔啊，扔了我們再撿起來，你就一根也沒有了，不把我們兩個一起砸死，你就死定了?！?p> 金盆手上在顫抖，猶豫著該不該往臉上扔。
我拉著妹妹往邊上走，擁擠的街道，是一條單行道，通往小時候的那個幼兒園。
車子不多，畢竟有錢人是少數(shù)。
我走在外面，妹妹走在里面。
原本這樣，妹妹是安全一些的，可這回，我不光要留意外面的車輛，還要留意里面潛在的危險。
金盆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把竹簽子往妹妹腿上扔，扔完還不跑，自以為沒做錯事：“這是你們自找的，自動鉛筆怎么可能要那么貴？”
妹妹忍痛低頭，用手摸了下被竹簽戳到的地方，已經(jīng)劃了一道小口子，有血滲出來。
夏天穿的是中長褲，到膝蓋下面一段。
受傷的是小腿。
妹妹就是這么容易受傷。
金盆看到傷口，顯然也愣住了，還是不肯道歉，非要說著自動鉛筆的事情：“就算不是1塊，2塊，3塊也差不多了?！?p> “5塊，就是5塊?！?p> 我看著妹妹的傷口怒從中來，不想他繼續(xù)討價還價，雖然不是要他給我們5塊錢，但自動鉛筆就是賣5塊，是好東西。
老爸也只進了十來支而已。
我沒有說謊。
“5塊就5塊?！苯鹋枵f話不太利索，上前一步，謹慎問妹妹，“你沒事吧。”
“你說呢？”妹妹笑著看他。
我覺得妹妹也生氣了。
金盆害怕道：“你千萬不要去告訴老師，以前就是因為自動鉛筆的事，我的雙好生才被老師取消的，家長會的時候，老師還和我媽說了，要是我再惹事，零花錢就要變成1塊了?！?p> 所以，他后來才老實一點。
可一天1塊也很多錢，一年365塊，閏年366塊，我不會算錯。
“老文，我腿好疼，走不動了?！泵妹迷囍吡艘幌?，停在原地不動了。
金盆要跑，能跑得過死魚嗎？
我滿臉怒氣，氣勢洶洶追了幾步就拉住了他的袖子，狠狠拽住，不讓他走。
“帶他去報警?！泵妹米哌^來，揉了揉腿，不假裝下去，“能走路，就是還有點疼?！?p> 金盆不情愿地跟著走：“怎么可能，不就是被竹簽劃了一下?！?p> 那又怎么樣？
我質(zhì)問他：“你有沒有被鋒利的紙片劃破手指過？”
金盆搖頭。
妹妹再次好心道：“那我們帶你去找張紙來劃劃看，你就知道疼不疼了?！?p> “別啊，兩個姑奶奶，我錯了，別帶我去找警察?！苯鹋柘胍弥狼柑优?。
妹妹和我一起攔著，果斷道：“不找警察，帶你找我爸?！?p> 金盆反應(yīng)過來：“你們老爸？那自動鉛筆是你們老爸買給你們的？他是不是開刻章店的？”猜到這一點就開始慌了，“高高大大的那個。”
“對?！?p> 我也朝他笑了。
老爸不可能打他這個外人，不過嚇唬他一下也好。
“我不去，不去?！苯鹋柙噲D反抗。
這可由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