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喜來到陸府求見陸欣榮,文立萬頗感驚訝。
他問陸欣榮:“陸爺,李天喜這么快就出來了,您聽到什么風聲嗎?”
“沒有聽說什么啊。這還真有點突然,此人是李繼最看重的狗腿子,雖是從犯,這些年無惡不作,也是罪大惡極。此人現(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恐怕情況有變啊。”
“以晚生之見,您不妨見他一見,探一下虛實。”
“我也是如此想法?!标懶罉s扭頭對門丁說:“你們幾個搜身檢查后,讓他進來吧。另外叫嘉林也過來聽聽。”
家丁應著出門去了。
文立萬作揖道:“陸爺,您要會客,晚生先告退了。”
文立萬不愿意讓李天喜在陸府見到他,免得給陸欣榮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無須回避。既然他登門了,就一起看看有什么好戲吧。反正現(xiàn)在李繼他們已經(jīng)把你我都當作敵人了?!?p> 文立萬點點頭,看看李天喜的表演也挺好。這位曾經(jīng)在蘇州紡織商家面前頤指氣使的家伙,如今不知會是怎樣一副嘴臉。
隨著一陣四平八穩(wěn)的腳步聲,李天喜闊步走進堂屋。
李天喜比以前略顯消瘦,但精氣神仍然很足的樣子。
他看見文立萬也在在陸府,顯然有些驚訝,隨即便鎮(zhèn)靜下來,皮笑肉不笑地對陸欣榮作揖道:“李天喜拜見陸掌柜,多日不見,陸掌柜別來無恙!”
陸欣榮回禮道:“還好,來來來,請坐?!?p> 從陸欣榮語氣和表情里,看不出對李天喜有什么冷淡之感,卻也看不出有什么熱情洋溢的表情,一切顯得不冷不熱。
李天喜對文立萬點點頭,笑道:“文掌柜也在,幸會幸會。”
文立萬微微一笑,點點頭,并不說話。
李天喜不卑不亢,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仿佛之前綾羅會發(fā)生的事情與他毫無干系。
三人分賓主落座。
李天喜環(huán)顧四周,說道:“陸掌柜的中堂沒什么變化嘛,還是以前老樣子,好,老成持重啊。”
文立萬和陸欣榮對視一眼,對李天喜這種自在隨意,輕松無忌的做派感到有些奇怪。
這種做派一看便是刻意而為,是做給他倆看的,這其中明顯含有挑釁。
文立萬想起那夜李天喜帶人來燒新機房,陷入埋伏后,被他們生擒活捉的可憐樣。
當時那種被藍舒鴻猛抽嘴巴,跪地哀嚎的小樣兒,和現(xiàn)在這種牛氣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陸欣榮微笑道:“李掌柜最近在哪里發(fā)財?。俊?p> “發(fā)什么財啊,一直在牢里呆著,好在有肉吃有酒喝,日子打發(fā)的也還快活。如今沒事了,一出牢門,就來拜訪陸掌柜您了?!崩钐煜苍捳Z毫無顧忌,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潑皮無賴腔。
文立萬斂起笑容,凝視著這個曾經(jīng)讓蘇州無數(shù)紡織商家頭疼的人物,明顯感到李天喜有些反攻倒算的勢頭。
這廝安然出獄,并且敢直接到陸欣榮府上放肆,說明李繼的案子出現(xiàn)了反轉。
那天到蘇州府衙拜會譚令會,并未見知府大人對此案有什么暗示,而此刻李天喜突然出獄,且如此張狂,看來是風云突變啊。
“李兄氣色不錯,臉蛋也勻稱了。記得上次藍舒鴻在你臉上烙餅,感覺就像打腫臉充胖子一樣啊?!蔽牧⑷f故意拿話刺激李天喜,想激怒這廝,從他嘴里套出一點信息。
“文掌柜還記得那幕啊,我也沒忘。咱們都記在心里吧,以后誰都別忘?!崩钐煜膊[著眼看著文立萬,臉色由白到紫,由紫變黃,最后硬是壓抑住內(nèi)心的憤怒。
李天喜心中告誡自己,今天來陸府可不是和文立萬斗氣的,他有他的大事情。
“陸掌柜,你是蘇州紡織業(yè)的重要人物,今天我來府上拜訪,是有要事相商的,可否單獨談談呢?”李天喜瞥一眼文立萬,很是驕傲地把頭扭向陸欣榮的那邊,不再搭理文立萬。
文立萬沒想到李天喜蠻有性格,不僅學會制怒了,還想把他驅逐出境。
“李掌柜有事盡管說,文掌柜也不是外人,不必忌諱。”
“這個嘛,有些話只適合陸掌柜這個層次的人才能聽啊?!崩钐煜惨荒樄虉?zhí),含笑望著陸欣榮,等他表態(tài)。
哼,陸欣榮這老家伙真不識相,要是綾羅會還在,他李天喜的話陸欣榮肯定會當圣旨去辦!
他們真的以為綾羅會倒了嗎?
“李兄想對我下逐客令,不怕我也扇你一個大耳刮子?”文立萬很想知道李天喜突如其來的背景是什么。
不激出些實話來,這一肚壞水的家伙,不知道又要折騰出什么幺蛾子。
李天喜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啪”的一聲,猛拍身旁的桌子,怒道:“文立萬,明確告訴你,你的好日子沒有幾天了!”
這句話正是文立萬想要的。
這說明李繼確實已經(jīng)開始反撲了,不然李天喜不會這么快出獄,也不會一下變得這么囂張。
這時門外有人冷冷說道:“誰在我陸家撒野呢?”
隨著話音,陸嘉林快步走進堂屋,冷眼打量著李天喜說:“這不是綾羅會那個刮地皮的人嗎?你拍我家桌子干嗎?陸家的桌子是你這樣的腌臜之人拍的嗎?”
李天喜怒火攻心,看見劉嘉玲虎視眈眈的樣子,又不便發(fā)作,只好重重“哼”一聲。
陸欣榮打圓場道:“好了好了,嘉林少說兩句吧。嘿嘿,陸掌柜你也不必大動肝火嘛?!?p> 文立萬繼續(xù)刺激李天喜道:“你這樣的腌臜貨,有多大能耐結束我的好日子?你不知道李繼是要被砍頭的嗎?”
李天喜仰頭哈哈大笑:“文立萬,你死到臨頭了,還敢說大話,我到要看看到底誰砍誰的頭?!?p> 李天喜又恢復了當初綾羅會時的狂妄,文立萬心里也就明白李繼在京城已經(jīng)沒事了。
不僅沒事,肯定很快就會卷土重來。
李繼在紫禁城的靠山,看來真不是一般人。
否則怎么可能連張居正都奈何不了他?
陸嘉林大喇喇坐在椅子上,看著李天喜說:“你怎么從牢里跑出來的?”
李天喜冷笑道:“過幾天誰坐牢還說不定呢,陸嘉林,我和你爹談事,你最好不要插嘴?!?p> 陸嘉林剛要動怒,陸欣榮喝道:“嘉林,不得無禮!”
“陸兄,咱倆不必和這貨拌嘴,走,我請你喝酒去。”文立萬站起身來,邀請陸嘉林出門。
他已經(jīng)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既然李天喜要和陸欣榮單獨談,那就談唄,相信陸欣榮也會與他共享信息的。
陸嘉林很不屑看李天喜一眼,起身和文立萬往外走,嘴里嘟囔著:“刮地皮還刮上癮了,一次一次上門惡心人?!?p> 李天喜陰鷙地盯著文立萬和陸嘉林的背影,嘴角狠狠往下一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