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濃重,皚皚于天地間,朝霞穿透而下,呈現(xiàn)血色斑斕。
道旁的蘆葦叢在搖曳,仿佛揮手的親人。
人活著,有時候就不得不忘記自己的私欲,去為父母而戰(zhàn)。如果你親眼目睹一些肖小之徒竟能將偉大的父母踩在腳下,而你竟無能為力,你還有什么資格去踏上無敵征途?
無敵的征途,必須由小事起,連父母都保護不了,連罰惡門都進不了,還有什么嘴臉去談遠大理想?
霧氣早已散去,日光越來越烈,兄弟二人抹著汗水走過山路,正想找個地方歇息,忽然抬頭一看,見前面出現(xiàn)了一處野店。
騰騰的熱氣從野店門口的蒸籠里飄散出來,盡是包子饅頭的香味。
“哥哥,快,有地方吃東西了。”鼻子深深地吸了一下,獨孤刑扭過頭去催促。
前世在都市,他最討厭的就是包子饅頭了,送給他吃他都吃不下一個。然而來到這里,他卻忽然嘴饞起來,總感覺這個世界的包子饅頭特別地香。
二人迅速撲進店中,將包裹放于桌面,自己動手倒著冷開水,吩咐道:“小二,來兩碗面,四個包子,四個饅頭。”
“好嘞!”店小二應(yīng)了一聲,便去給二人準備。
咯噔,咯噔,咯噔!
這時,只聞到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獨孤刑眉梢微動,沒想到天這么熱,還有人同他們一樣在趕路。
一般情況下,如果不是趕遠路,或者有緊急的事,這個地方都沒有人騎馬的。
抬頭一看,兄弟二人不禁一怔。
馬上的人竟是孫賢。
孫賢只穿著罰惡門的白衣,連個遮陽帽都沒戴,整個人也是滿頭大汗。
“吁!”
吆喝一聲,他翻身下馬。
見到是罰惡門的人,店小二不敢怠慢,慌忙迎出去:“這位客官,里面請,里面請,要吃點什么?”
孫賢卻沒有回答,抬眼見到里面二人,便從懷中取出兩個帖子,欣喜地朝他們走過去。
兄弟二人沒有動,總感覺不知從何時起,雙方之間已存在了一層隔閡。
然而孫賢直接坐上來,將帖子放在桌子上,喜道:“忱哥,刑弟,我以為追不上你們了,幸好這是匹千里馬?!?p> 考上了罰惡門,孫賢臉上盡顯豪氣,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謙虛低調(diào)謹慎的樣子。
瞟了桌上的帖子一眼,獨孤刑問:“賢哥有什么事?”
孫賢大喜道:“由于我考上了罰惡門,鄰村的林天音愿意嫁給我了,明日便是我大喜的日子,我想請忱哥與刑弟過去喝杯喜酒,替我祝福?!?p> 這話一出口,獨孤刑猛地站起來,一拍桌子喝道:“你什么意思?”
任何人都覺得這是一種莫大的侮辱。
見狀,獨孤忱立刻拉住:“弟弟,休得魯莽!”
孫賢微微一驚,皺眉道:“刑弟,你這是什么意思,我拿你們當兄弟,所以千里迢迢趕來請你們,你拍桌子是什么意思?”
淡淡地笑了笑,獨孤刑冷靜坐下,帶著質(zhì)問道:“你難道不清楚林天音是什么人?如果你是故意來找麻煩的,我可不怕你是罰惡門的人?!?p> 父輩之間的問題已經(jīng)很嚴重,兄弟之間還要開玩笑,這樣的兄弟還有什么割舍不了的?
聽到獨孤刑言辭中透著殺氣,孫賢頓時虛了下來,和氣道:“刑弟,你聽我說,我當然知道林天音和你兄弟的親事。但是你們也并不喜歡她,不是嗎?你們讓給我,我真的很感激,這次邀請你們,確實是一片真誠,沒有別的意思?!?p> 獨孤忱也勸著道:“弟弟,賢弟說的也對,既是我們不爭氣,就不要怪他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是一件好事。”
獨孤刑心情復雜,他不是對林天音嫁給孫賢不滿,而是昨天孫勇的行徑依然歷歷在目,現(xiàn)在孫賢還過來說到林天音,明顯就是更大的侮辱。
然而想起如果得罪了孫賢,家中的父母恐怕會有危險,這才勉強壓抑住怒火。
“呵,那就祝福賢哥了。”
隨著這話一出,孫賢再次喜笑顏開,一拍兩兄弟的肩頭:“對,這才是好兄弟?!?p> 好兄弟這個詞,此時此刻只能給人一種苦澀的感覺。
好兄弟到底是什么?
是不是無論發(fā)生了什么變故,都能保持原來的感情?
太難了。
見到兄弟二人還放不開,孫賢伸手招呼起來:“小二,給我來一壇酒,幾碟好菜?!?p> 說著,就像自顧自般地豪爽道:“我知道對不起你兩兄弟,你們既然不肯參加我的酒宴,我們今天就在這里喝個痛快吧!”
兄弟兩人靜靜地觀察著他,半天一句話也不說,仿佛在看一個人唱戲。
直到過了一會,小二將酒菜送上來,獨孤忱才說道:“弟弟,不要心懷芥蒂了,難得賢弟還能保持初心,我們也該向他學習才對?!?p> 獨孤刑緩緩點頭時,孫賢已抓起桌上的喜帖,撕了個稀巴爛,然后豪氣干云地倒了三大碗酒,起身說道:“多謝忱哥能理解我,來,我敬你們一碗,我只想說,無論世事如何變遷,我們永遠都是兄弟,最好的兄弟?!?p> 說著,孫賢雙目已經(jīng)濕潤,仰頭一口灌了下去,借著碗底擋住面部,將滴落下來的淚水也喝了下去。
獨孤刑看在眼里,頓時熱血上涌,也立刻抄起碗:“干!”
人生本來就是復雜的,復雜得就像著酒水的味道,喝下去之后,你根本不知道它是甜的,還是苦的,你只知道,先喝下去再說。還沒有喝就開始拒絕,那未免也太過小氣了。
喝完酒,孫賢的淚水還殘留在臉頰上,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哭。
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一個男人流淚,一定有什么話說不出來。
獨孤忱安慰道:“賢弟,不要這樣,我們答應(yīng)你,永遠都是好兄弟?!?p> “好,多謝!”孫賢又喝了一碗,才從懷中掏出一些銀子,說道,“從這里到悟覺寺,還有很長的路程,我不知道說什么,我只希望明年你們歸來考入罰惡門,我們再聚,天下還是我們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