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名微木分明的看到那主大人的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又亮了幾分,而且真的是肉眼可見的亮。
這朱大人或許真的是一個矛盾的存在,都說人越老眼睛越渾濁,而他這一雙眼睛也不算多么的清亮,可是如今依舊是黑白分明的樣子,倒是也叫人羨慕。
此時一激動,竟然變得更加的亮了。
果然他毫不猶豫的就答應(yīng)了。
名微木怒從心中出,皮笑肉不笑的對朱大人道:“好,如此就說定了?!?p> 后來等到那些大臣們稟報(bào)完了該稟報(bào)的之后就散朝了。
吃過飯之后名微木就打算去賞雪,于是就叫名傾瀾和朱希儀大人一同用膳。
等到所有的大臣們都散去之后,朝堂上還剩三個人,也就是——多了一個人。
散朝的時候她要先走那些大臣們才敢走,但是她也不餓,就在大殿后面等著朱希儀他們,正好也看看朱希儀跟名傾瀾說些什么話。
但是結(jié)果是他們也沒有說什么話,或者說是名傾瀾沒有說什么話,都是朱希儀在那里七嘴八舌的說個沒完。
而那個多出來的人就是戶部尚書溫疆。
這倒是讓名微木有些詫異,她覺得那禮部尚書羅大人又或者工部尚書齊大人來了都無所謂,但是這個溫大人,真的是意料之外。
昨日朱大人犯花癡的時候,齊大人和羅大人應(yīng)該算是同感,可是這溫大人只能算是隨聲附和罷了。
這溫大人和朱大人對比起來也算不上是對立面,只是一個是整日不茍言笑,溫文爾雅又不失志趣。而另一個則是天生的樂天派,陽春白雪下里巴人,只要他樂意,不管什么高低貴賤。
但是就是這兩種性格,竟然能夠和諧相處而且成為她最得力的小幫手,不,應(yīng)當(dāng)是大幫手。
但是他們兩個站在一起的時候,名微木總是覺得有些奇怪。
溫大人長得不算是那種十分好看的美男子,他五官十分的端正,有種標(biāo)準(zhǔn)的北方男人的俊美,但是又因?yàn)樯聿男揲L且飽讀詩書,渾身又多了幾分溫潤。
而反觀這朱希儀朱大人,名微木只能說是一吃毀所有。
聽說這朱希儀大人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美男子,當(dāng)然是美而不娘的那種。后來也是靠著美貌成功吸引住了當(dāng)年的工部尚書花大人的千金,當(dāng)然朱大人一直聲稱花小姐是被他的才華吸引住的。
但是后來因?yàn)閻鄢裕齑笕嘶罨畹膶⒆约耗且粡埨饨欠置骺⌒銦o雙的臉吃成了個圓滾滾。
于是這兩個如今站在一起,活像是一根香腸和一碗泡面。
名微木默默給他們兩個起了個組合的名字就叫泡面搭檔。
而此時站在泡面搭檔二人組旁邊的名傾瀾則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名微木頓時覺得他似乎一直都知道她在這里。
她佯裝無意的掃了一眼身旁的元寧,只見他一臉忠誠模樣的站在她的身邊,十分的鎮(zhèn)靜。
跑,是來不及了,而且跑了豈不是顯得她心虛理虧?
“王兄在和朱大人說什么?朕特地等著王兄一同去用膳,等了許久王兄都不曾來?!泵⒛菊驹谀抢?,語氣略有些責(zé)備的說道。
名傾瀾則笑笑道:“還請陛下恕罪,臣不知陛下在此等候,方才才注意到后面有人,進(jìn)來一看才知曉陛下在此等候?!?p> 名微木心里冷笑,他倒是把一切都說的清清楚楚的,顯得她像個偷偷摸摸的小人了。
“溫大人也來了?”名微木一看,就知道這溫大人自然也是要跟著他們?nèi)ベp雪的意思了。
原本讓朱希儀跟著她的原因是她想要趁著邀請朱希儀的由頭直接讓名傾瀾答應(yīng)跟她一同出去,雖然她多少覺得名傾瀾應(yīng)該不會拒絕,但是這樣也是為了以防萬一,省的多費(fèi)口舌。
另一方面就是她得探探朱希儀的底,看看他到底是站在名傾瀾那邊還是站在她這邊的。畢竟這朱希儀大人雖然身材圓滾,可是卻真的像是一縷讓人捉不到的風(fēng),她至今都不知道這朱大人到底整日是裝的樂天還是真的樂天,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忠誠于她還是與她虛與委蛇。
不過沒想到的是這溫大人也來了。
目前她是暫時看不出這溫大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她想著也好,正好也探探他的底。
溫大人聽到她這么問,便一臉正經(jīng)的道:“陛下,臣雖然不像朱大人那般直口直心的,但是臣也確實(shí)敬重王爺真英雄,王爺又久在邊塞不回,這次正好借此機(jī)會跟王爺一同賞雪?!?p> 這一番言語,真可謂七分誠摯三分深情,名微木豈有不答應(yīng)之理?
況且他都等到了最后了。
但是名微木總覺得自己像是個被妻子綠了的悲苦男人,而且還是兩次。
她心說這這倆貨在她面前一個勁的夸名傾瀾真的好嗎?這不是把她當(dāng)成空氣了嗎?
“溫大人既然如此說,朕自然懂得成人之美,那就先去用膳吧?!?p> 之后,他們從大殿的后門走出去,去往用膳的地方。
一邊吃,一邊關(guān)注名傾瀾他們,名微木觀察了半天,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貓膩。
之后元寧備好了車馬,他們便出發(fā)了。
去的地方是皇家的一處最好的園林無極園,陽春三月那里本是桃紅柳綠青草瘋長,不過一場大雪將那里里里外外都覆蓋如銀裝素裹一般,倒是別有一番韻味。
她叫元寧準(zhǔn)備了幾身男裝,雖然不像是個鴻儒,但也絕不是個白丁,讓人一看就覺得是個腦袋里有點(diǎn)墨水的人。
這也省的他們到時候太招人注目了。
換了衣裳,便坐上馬車出了宮門。
他們坐在一駕馬車中,那溫疆溫大人一向話不多,尤其是跟朱大人在一起的時候,畢竟他大概是有些適應(yīng)不了朱大人那跳動的活潑吧。
但是溫疆是個君子,道不同,可是卻也不會生出鄙夷之心,平日還是跟朱大人挺客氣的。
只是此時,那溫大人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般,長篇大論滔滔不絕,從《瀛虛志》這樣長篇巨制的史書再到某個著名文人的小品文或者詩,談到動情之處不由得一臉贊嘆似是要飄飄然羽化登仙而去……
而她雖然將這些書都過了一遍,可是也只是了解,比不上溫疆這個文人中的戰(zhàn)斗機(jī),無法像他一樣抒發(fā)如此高雅且不空洞的見解。
而一旁的朱大人雖然不愛談?wù)撨@些文學(xué),因?yàn)樗淖類凼敲朗?。但是畢竟?fàn)钤鬃釉谀抢锓胖婇L朔王也開始談?wù)?,他便也時常的插話進(jìn)去,雖然算不上是點(diǎn)睛之筆,可是卻也是別有一番見解。
名微木坐在一群學(xué)神旁邊,毫無懸念的被忽略了。
她還能怎樣?這確實(shí)是技不如人。于是她也就懶得搭話了,坐在那里,當(dāng)了個旁觀者。
誰知道她選擇沉默了,那朱胖子卻不放過她,他們這會好像在說什么詩文,說著說著就開始輪流吟詩作對。
他們許是都說了一個,但那朱胖子不知道發(fā)什么神經(jīng),硬要拉她進(jìn)去。
“陛下,你看這外面白梅花暗香撲鼻,您可否吟幾句詩來稱贊一番呢?”那朱希儀大人笑瞇瞇的看著她。
名微木看著那朱胖子,實(shí)在是想要在他那一張半圓不圓的臉上踹一腳。
她暗暗地思量著,最后放棄了。
這文采就好比氣質(zhì),一時半會是逼不出來的。
正在為難之際,忽然她嗅到了迎風(fēng)撲過來的梅花香,于是想到了一首詩,當(dāng)即張口道:“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p> 那朱大人聽完,當(dāng)即沉下了眼眸,暗自思量,那溫疆也一臉正經(jīng)的樣子細(xì)細(xì)琢磨著這兩句詩,而坐在她對面的名傾瀾則當(dāng)即笑著道:“好詩?!?p> 她壓住了心虛,對那詩的原作者默默道了個歉,表示自己只是迫不得已,無心抄襲,更何況也不在一個時空,應(yīng)該也影響不大吧。
不過這作者到底是誰,她是真的記不得了,只記得是一個宋朝的詩人。
那朱大人沉吟片刻,抬起了頭,喜出望外,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寶藏一般,拍手稱贊道:“妙啊妙??!”
“這前一句稱雪白,后一句贊梅香,這兩句是真的是既有情趣也有理趣。天地萬物,各有所長,故而不可妄自尊大,也不可妄自菲?。∶畎∶畎?!”
名微木笑了笑,心說這幾句“妙啊妙啊”可真的是夠魔音繞耳的。
只是她沒想到這朱胖子雖然圓圓滾滾整日不拘小節(jié)的,可是當(dāng)真是個明白通透的人。
“朱大人謬贊?!泵⒛居谑翘癫恢獝u的又謙虛了一把。
雖然“抄襲”無恥,可是真的爽,尤其是看到這個朱胖子一副頂禮膜拜的樣子,名微木那原本理智的心直接飄了起來。
下了車,就見那皇家園林外面無數(shù)的文人雅士此時正紛至沓來。
文人雅士真不愧是文人雅士,雖然雪已經(jīng)停了,但溫度還是有些低的,可是那些文人雅士有許多竟然手里拿著一把折扇,時不時的還頗為瀟灑的打開一下扇扇風(fēng)。
此番文雅實(shí)在教名微木頗為目瞪口呆。
“鳳律兄請,鳳燁兄請,溫修兄請?!敝煜x站在門前,做了個十分文雅的動作請他們先進(jìn)去。
這幾個名字是在馬車上的時候這朱胖子給他們起的。
鳳律是她,朱希儀說取自《尋古記》中的“鳳凰棲梧桐,其律聞九天”之句。此書是類似于《山海經(jīng)》的一本書。
而鳳燁則是名傾瀾,這個倒不是《尋古記》,而是取自瀛虛一位文人的詠鳳小品文中“鳳之所至,燁然若紅日初升”一句。
溫疆的名字倒是簡單,朱希儀說溫疆身材修長,便取名為修。溫疆倒是也挺接受這個名字的。
不過這個朱胖子這次真的是做了個大好人,給他們起的名字都是從古籍中尋找的,而他自己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朱酒。
他自稱自己喜歡美酒,故而取這么個名字,而且還自得其樂??墒敲⒛緦?shí)在是不敢恭維。
這個酒字要是換個姓或許還能夠生出幾番風(fēng)雅的韻味,可是朱這個姓實(shí)在是讓名微木忍不住出戲。
她并不是歧視哪個姓氏,只是這朱和酒兩個字放在一起總是會讓她想到“朱門酒肉臭”這句詩。
雖然朱胖子為官清廉,讓人聯(lián)想不到貪污腐敗鋪張浪費(fèi)的事情,但是這總歸還是有些不合適的。
盡管他是這般光風(fēng)霽月之人,可是名微木還是覺得有些別扭。
進(jìn)了園林,雖然人多,可是還是別有一番韻味。
那些文人雅士哪怕是故意裝模作樣附庸風(fēng)雅的,但倒還是十分斯文的,都是走走看看,沒有什么不雅之舉。
一邊走,“朱酒”大人還是閑不住,一直在和名傾瀾談?wù)撌裁词窌浼摹?p> 名微木知道自己不擅長,于是也不插話,倒也落了個清閑。
只是她來的時候沒想到原本是她組的局,結(jié)果卻被人晾在了一邊。
她之前早早地絞盡腦汁想好了的七拐八拐試探的話也被她拋之腦后,不過走在這院子中倒是有些自在,旁邊那幾個似乎也沒有像之前那般對她恭維,也別有一種放松的感覺。
一路走過去,朱希儀忽然看到了一處湖心亭沒有人,于是像是發(fā)現(xiàn)了寶藏一般的小聲對她道:“陛下,你看那邊湖心亭沒人,不如我們過去吧!”
名微木看著那朱胖子,見他那一雙黑白分明的圓溜溜的眼睛都亮了幾分。
名微木暗自腹誹道:有事了才想起我了。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她也沒辦法拒絕,畢竟她也想不出個什么緣由,總不好表現(xiàn)的太刻薄了。
名微木暗暗地想道,這朱希儀朱大人要是是個女人的話,那可真的是好命,首先是才貌雙全,當(dāng)然,容貌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該算是垮了些,不過也算得上是“風(fēng)韻猶存”吧,但這都不是關(guān)鍵,關(guān)鍵是這貨撒的一手好嬌。
都說撒嬌女人最好命,這貨成了女人一定是被男人寵的人神共憤的那種。
而如今他是男人,但是這嬌撒的也十分的有段位,可謂是誠摯而不娘,讓人欲罷不能無法拒絕。
她似乎有些微微的明白他娘子為何能夠縱容他將自己那一張俊美的臉吃成個圓滾滾了。
于是他們到了河邊,花錢租了一條船,幾個人坐上去,朱胖子劃船,很快就到了湖心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