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熟悉的名字,當一切有了結(jié)果,所有交集便是理所應當?shù)?。這是一個交錯編織了整個世界的網(wǎng),所有人被捆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動彈不得。
“萬化教是正一門應對俗務的白手套,正一門有東、秦和澹臺三大姓,每十年便會排出最有潛力的弟子擔任萬化教的主事人進行歷練。
“步衡是我們早期在他們內(nèi)部發(fā)展的人,后來被發(fā)現(xiàn),安排到了特機部隊,五年前執(zhí)行一次任務被李小譚泄露消息,被他一位門內(nèi)師叔重傷導致內(nèi)息紊亂,只能在極寒之地壓制。
“所以,加入他們便意味著不能背叛!”
古天成不知道這些秘聞,但老戴還是講得過于簡單,現(xiàn)在應該是下午近黃昏的時刻,有些漸變的橘黃色打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慢慢地開始發(fā)紅。
“那追殺我的人?”
“萬化教?!崩项^顯然明白古天成想說的意思?!八麄兇嬖诘臅r間足夠長,所以他們做過很多對的選擇,對他們來說,從來沒有永遠的敵人。”
“你們呢?”
古天成當然有自己的情緒,老戴也就沒有糾正古天成的話。
“是我低估了秦嵐的分量?!?p> 戴林老頭沒有等古天成再詢問便繼續(xù)了。
“這是你應該知道的,畢竟是我的判斷導致了這樣的結(jié)果。
“秦嵐的來歷我們不清楚,但我和她達成了一個交易,她幫我們拔掉天河集團這個明面上的滲透機構(gòu),我?guī)退峁┱婚T的消息以及不允許你加入我們?!?p> 古天成回想起狼狽的魏逸咨來,原來天河集團那場大火是她干的。古天成一度以為自己是哪個獨領風騷的同齡人,于是比自己還猛的猛人出現(xiàn)了,與之相比,自己這點小天賦真是微不足道。
“你食言了?”
“我做過的承諾不多,但大多還是算數(shù)的?!?p> 迎接戴老的是古天成懷疑的眼神,于是戴老便多加解釋了兩句。
“我答應過你爺爺,尊重你的決定。”
這是兩個不同的承諾,沒有違背一個諾言便意味著另一個的欺騙。
“所以你追捕她?”
惡人果然都是先下手為強,得了便宜還要“趕盡殺絕”。
“那倒不是。一方面的原因是為了演給正一門看......”
顯然古天成更在意另一方面的原因,結(jié)合之前給自己發(fā)布命令時戴邇?nèi)獜妷号鸬恼Z氣,很多也就明晰了,于是古天成不合時宜地打斷了戴老的話。
“她還燒了你們總部,還是埋伏了你?”
戴老臉上些微皺紋抖了抖,把快抽完的煙壓滅在了沾水的紙巾上。
“她還算尊老,你戴叔床上躺了一個月?!?p> 果然是猛人,干了自己一直想干卻沒膽子做的事情,似乎之前被揍的記憶回想起來也不那么疼了,古天成的心情有些莫名好轉(zhuǎn),同病倒不一定相憐,還可能是心理平衡帶來的些許愉悅,是這些天來為數(shù)不多的樂事。
戴老走了,也把這個世界密密麻麻的幕布掀起了一角,才發(fā)現(xiàn)在臺前表演的是絕大多數(shù)人,接受了鮮花和掌聲,詛咒與唾罵,光亮與謝幕,只不過古天成不喜歡表演,既是表演,便會言不由衷,行不恣意。他更好奇表演的幕后,哪些是活生生的木偶,又被怎樣的線條牽動著。某節(jié)物理課上關于弦宇宙的猜想很有意思,弦也是線,我們都是被提著線的木偶。
夜晚來的很快,古天成已經(jīng)醒來,便沒要張大師繼續(xù)陪同,看得出來照顧自己這幾天張大師骨頭都癢了。沒有人的地方很安靜,許是古天成這些天睡得太久,晚上全無困意。月光映照進來的樹枝搖搖晃晃,在黑暗里仿佛活過來一樣,一探一探,是黑暗影子的躁動,可能還有身體虛脫帶來的不安全感,導致古天成能夠仔細的分辨清楚墻上的每個黑暗陰影里的小點,能聽到很遠處值班醫(yī)生看劇時壓低的外放,什么電視劇來著,古天成仔細回想了一下,有些熟悉。
所以突然當一切悄然無聲,在古天成的視野里所有線條都停止不動的時候,便意味著極其強大的敵人,在這個時間,掌控了這個空間的人。古天成現(xiàn)在的虛弱導致他無法掌控哪怕一丁點的命運,這對他來說雖然不是第一次面對,卻是第一次只能接受審判的危險。不過相比之前,古天成倒是有了些從容,有些放棄治療的灑脫。干凈利落的敵人,每一次出手都是必殺之局。
襲擊從窗戶外面來,兩道黑影掠過樹梢,在古天成的眼里應該是兩把篆刻著特殊銘文的匕首,如漆黑鋒利的閃電穿過破碎的窗戶,接連擊碎了古天成床邊的兩道應激屏障,發(fā)出兩聲脆響,然后被一雙拳頭砸向墻邊。戴老的出現(xiàn)在意料之中,危險來得很快去的也很快,很快房間又是一片光亮。
戴林老頭眉頭緊皺,他做了防備,也和老朋友談判過,只不過他們還是選擇了出手,這便意味著開戰(zhàn)。
“秦嵐到底是誰?”
古天成無法回答,他只有猜測卻沒有答案。戴老當然不是在問古天成,他知道古天成了解的恐怕也只是表面,他和老朋友談過,但那些曾經(jīng)的老朋友回答他的只有一句話?!拔覀儾荒茏鲥e選擇!”
這是很無禮的事情,古天成自問沒有做過什么窮兇極惡的事情,卻招來這樣不講道理的致命追殺。當然他們可以不講道理,站在山巔的人總有向下扔石頭的權(quán)利,山腳下看起來不過總歸是些螞蟻大小的東西,既不值得留心,也無需在乎。戴老有他自己的想法,古天成自然有自己的憤怒。
“她是誰重要嗎?”
當然不重要,對方已經(jīng)不在乎開戰(zhàn),不在乎混亂,不在乎再做一次選擇。他們安逸太久,已經(jīng)忘記有疼痛的存在,所以便會肆無忌憚。戴林老頭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維持穩(wěn)定是他這輩子做的最大的事情,因為他見識過傷痛,也明白代價。
當然,古天成還無法成為開戰(zhàn)的理由,他只是這個大船里渺小的一份子,他所帶來的只是一片微不足道的浪花。他們也深知這一點,所以他們足夠囂張卻用暗殺這種方式,沒有掀起風浪所以便會表面相安無事。以前的古天成無力改變這一切,現(xiàn)在的他更不可能,所以他憤怒,用憤怒遮掩弱小。
“他們曾經(jīng)和我們談判過,想用利益交換你。”戴老無法做出決定,便只能道出原委。
戴老能說出來自然是沒有答應,古天成知道混亂的情緒對自己無用,便安靜下來。
“你知道像我們這樣的大船,不會做出自毀根基的事情,任何一次出賣,都可能會把這艘船帶向破滅。
“但就像你和步衡這樣的對抗,時時刻刻都在發(fā)生,現(xiàn)在我們的航道還大致相同,所以還不能徹底斷開?!?p> “只是這樣的大船,還有調(diào)頭的機會嗎?”古天成明白戴老的意思,但他有自己的想法。
“至少目前我們還愿意給他掉頭的機會?!?p> 古天成沉默了,他本無心考慮這些事情,只不過陰差陽錯,他與這些事情相關。戴老自然明白這樣的機會是需要代價的,他也愿意付出這樣的代價。只是這樣的代價于古天成而言,全無意義。
“你隱藏一段時間,我需要調(diào)查清楚?!?p> 只是還沒等戴老調(diào)查清楚,古天成就不見了蹤影,次日的凌晨,雖然戴林老首長半宿沒睡,早上太陽微光的時候還是按時醒了,果然還是年紀到了放心不下所有事情的時候,睡眠便是種極浪費的事情。清晨的空氣很安靜,沒有刀光劍影,鳥鳴也更有活力些,一切如往日新生,戴林想著事情踱著步,不知覺間便到了醫(yī)院。
病床倒是收拾得干凈,像是從未有人住過一般。戴老皺著眉,現(xiàn)在的大船真是千瘡百孔,到處漏風,這些年來他們總還是有著共同的敵人,他想著在歷史滾滾向前的時候很多問題總是能解決,所以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卻不曾想越是古老的就越是頑固,越是在一條路上走得更遠,便愈加不會隨意更換,他們大多都缺少從頭再來的勇氣,或者換個角度,他們都有清除道路上所有障礙的傲氣。他們有他們的傲氣,當然戴老也有自己的。
“提前行動吧?!苯o戴邇?nèi)蛲觌娫?,戴老頓時覺得早上的陽光也不那么美好了。
不過古天成卻覺得很美好,空氣很熟悉,陽光也很熟悉。這里是陌生的屋子,很普通的磚房,家具倒是老舊不過倒是干凈整齊,房頂沒有吊頂,所以便很高很大,自己蛄蛹著靠著床靠坐起,看著陽光的亮度和角度,應該是清晨,北方的某個地方。雖然陌生,古天成卻是沒有多少緊張感,畢竟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出現(xiàn)了,有種躺平的自覺。
院里養(yǎng)了只狗,聽見叫聲,應該是有人過來。
“小苗啊,這么早出去忙了?”
“張嬸早??!”
熟悉的聲音,古天成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嘆氣還是忐忑,還是所有情緒皆有,當然大多時候本沒有極純粹的情緒,人總是復雜的,復雜到不知道本心,便極容易被操控本心。古天成不愿意在秦嵐面前表現(xiàn)這副脆弱的樣子,或許是自尊心使然,卻不得不面對這樣的境遇。
秦嵐穿著淡綠色上衣,深藍色的喇叭褲,多少有點入鄉(xiāng)隨俗。推門進來的時候還順手推著輪椅,也就順手把古天成仍在輪椅上,放在了院子里曬太陽,不巧的是,旁邊還有一個輪椅,看樣子是叔伯輩的年紀,眉毛和秦嵐倒是有幾分相似,盯著自己一直在笑,古天成試著交流了下。
“大哥怎么稱呼?”
大叔沒有回應,倒是秦嵐回應了,她剛從廚房出來,大盤子端著咸菜饅頭,四碗粥,放在了院子中央的石桌上。
“誰是你大哥,他是我爸!”
聽得出秦嵐的語氣不善,古天成尷尬地笑了聲,“原來是伯父?!?p> 秦嵐收拾完了,坐在了桌子前,也把古天成和她的父親推了過來,也沒有動筷的意思,當然古天成是沒辦法動筷。
“你不打算解釋一下?”
“解釋什么?”秦嵐選擇裝傻,古天成想做什么也是有心無力。
“你就是小苗?”
“也是,也不是!”
“他怎么只是笑?”
“傻了。”
“他真的是你父親?”
“差不多吧?!?p> 提問很無聊,回答也是漫不經(jīng)心,古天成這個只能噴點小火苗的小火山就要爆發(fā)了,好在秦嵐很‘識時務’地接話了。
“你不打算聽我講講故事?”
“你要干什么?”
“你有你要做的事情,我有我要做的事情?!?p> “能不能先開飯?”古天成餓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被秦嵐打劫到了這里,沒有了醫(yī)院葡萄糖的味道,餓得便格外快。
“再等等?!?p> “等什么?”
秦嵐沒有回話,院外有小狗撲騰撒歡的聲音,帶著鐵鏈嘩嘩作響,夾雜著小狗劇烈的喘氣,看得出來和院外的人很熟。
“他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