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因為喜歡所以靠近
那年春天的風錐刺我身
他站在背后擋走了嚴寒
林漁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就習慣了在人群中尋找華鴻軒的身影;也不記得從什么時候時始,就習慣了有他在身后的感覺。
那個2月天的上海,風異常寒涼。那天,寒風凜冽夾雜著細雨,林漁穿著單薄的小短打跟小單鞋。小黑單鞋在細雨侵蝕的水泥地面早已濕透。弱小的身軀在風中哆嗦,一遍又一遍的卡聲中“再來一條”。
所有女孩中興許只有林漁最傻,穿那么少也不知道找服裝老師多要點兒穿著。
林漁從來都不是一個挑剔的人,更不喜歡給別人帶去麻煩,總是給什么穿什么,不會像其他女孩那樣注重美感與冷暖,要求穿這個穿那個。
那場戲是屋子里打死了人,一群群眾演員在圍觀。林漁也搞不明白在那個世道,打死了人為何還會有人圍觀。只是導演讓在那里圍觀,她就站在那里,很實在的站在那里圍觀,也不顧風寒地凍。
在圍觀中,突然有一個溫熱的身軀貼近了林漁的后背,是那么溫暖、那么舒服,就像是有堵墻在身后擋去了嚴寒。而傳遞過來的暖意能讓林漁清楚的感受到他身體的高度。
導演喊卡后,所有人依然站立,等待“再來一條”或者其他景別的拍攝。林漁很好奇身后是誰傳遞來的溫度,她順勢抬頭,像仰望星空一樣仰望著他的臉。他也正在低著頭看著林漁。他們四目相對的瞬間,林漁笑了。是那種輕輕的、柔柔的、幸福的微笑。
那雙眼睛,那張臉,是她每天都在期待靠近的。
因為喜歡,所以卸下防備;因為喜歡,所以期待他的靠近。
這場戲結束,因為小雨連綿,改拍室內戲。跟組演員們都不敢回據(jù)點,窩在一個小屋子里等待現(xiàn)場的不時之需。
小屋子里堆滿了書,真的假的都是用來做道具用的。有數(shù)學書、幾何書換個封面皮就變成了名著的;有紙盒涂上顏色變成古書的;還有很多五花八門的方法弄出來的假書。
屋子里除了書,沒有多余的椅子,只有一個破舊的、灰塵厚厚的單人小沙發(fā),布料做的。還有一張放書籍的桌子,一米五那么寬,就是交叉支架,支起一塊大木板那樣的,很不結實。
跟組演員們,走進屋子后,幾個人躲進角落的書籍里,以書當床睡起大覺來。三個女孩和幾個男孩圍著桌子閑聊起來。應該只有林漁是最冷的。她濕透的小黑單鞋,根本不存在任何保暖效果。
破舊的小單人沙發(fā)因為厚厚的灰塵沒有一人靠近,林漁小心翼翼的清掉灰塵,蹲在沙發(fā)上給小腳丫子取暖,稍稍緩和后的腳丫子因仍然裸露在外而感冰涼,于是她俏皮的把書本翻開以書為被蓋在腳背上。
凍到極致后的小腳感受從書本中傳遞來的溫度異常奇妙,就像多年后她被傷到極致,只有靠哲學書籍中的溫度才能感受到些許的暖意一樣。
小沙發(fā)的周遭沒有人,只有林漁在汲取沙發(fā)與書本的溫度。也不知何時,華鴻軒和他的室友走向了林漁,用著其他人聽不懂的語言跟林漁打招呼。
其他人是聽不懂,但是林漁卻聽懂了。于是同樣用他們使用的日語很標準的回了他們一句:“こんにちは、私は林です。はじめましてどうぞ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p> 華鴻軒驚訝的張嘴說道:“你會日語?”
林漁依然用日語回了他們:“日常會話ができます、3年前に少し勉強したことがありますから。”
這回他們兩就沒有聽懂,林漁又用中文解釋了一遍?!叭粘5膶υ挄稽c,3年前學過一些?!?p> 這回就尷尬了,本是來打招呼調戲姑娘家的小玩意兒沒有配上用場,反被搓穿。沒曾想人家姑娘自己就會日語,而且還比他們好。
華鴻軒在一旁就看著室友跟林漁聊的很歡樂,插不上話,心急如焚,也不敢走開。她們聊著如何學日語,日語的五十音圖標準發(fā)音有什么講究,以及音變、組句等等。還相互考對方單詞。
最后還了解了彼此的屬相、生日、畢業(yè)院校、家鄉(xiāng)地址等等。當然,林漁也沒有忽略華鴻軒,因為她更想知道他的信息。
林漁說: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華鴻軒,華山的華,水工鳥鴻,軒轅的軒。怎么樣,很帥氣的名字,有木有。”說完還擺了一個八字型二逼的動作。
“哈哈哈哈哈,自戀到家,也沒誰了。你屬什么的?”
“我屬虎,比你大一歲喲。你要叫我哥哥?!?p> “切?!绷譂O不屑一顧。
“而且,我是射手座,跟白羊座很般配喲!”華鴻軒壞壞的看著林漁。
“是嗎?我沒研究過星座。聽說天枰跟白羊挺般配的吧!”林漁似乎曾經聽誰說過,所以就順嘴說了來。
這姑娘會不會聊天?怎么這么實在?其實,也是林漁之前喜歡的男孩跟她說天枰跟白羊挺配的。那個男孩正好是天枰,她就記在了心上。后來,愛情沒開始就結束了。
“你冷不冷?冷的話就穿我的鞋子吧?!比A鴻軒看了看林漁的腳丫子,把自己的鞋子脫下來,放在林漁的腳邊。
林漁穿上華鴻軒的鞋子,里面還有他暖暖的體溫,不過很快就又涼嗦嗦的了,因為華鴻軒的鞋子太大,林漁的小腳放進去,腳跟裸露在外一點兒都不保暖。
“你怎么那么傻呢?冷也不知道找服裝多拿件穿著,鞋都濕成這樣了,找服裝換一雙??!你看芳芳她們多聰明,穿洋裝就不用穿布鞋啦,穿個高跟鞋就沒那么容易濕腳了嘛!笨!”說著華鴻軒輕輕的敲了一下林漁的頭。
“別碰我的頭?!闭f著把腳丫子從冰涼的大鞋里抽出來,放在小沙發(fā)椅上,繼續(xù)用書蓋上。
華鴻軒把鞋子暖好后,又拖給林漁。如此反反復復不知道多少個回合。
這一天,是華鴻軒闖入林漁的世界后,兩人相處時間最長的一天。
從此林漁經常性的期待感受背后突如其來的溫暖,只要感受到背后溫暖的高度她就會帶著小小的欣喜,抬頭仰望。只要是他,林漁的臉上總會露出滿足的幸福。
笑顏是最不會欺騙人的東西,那分明就是愛,自己往往還不愿意承認,還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只是朋友,只能是朋友。
那天,沒有陽光也沒有細雨,天是陰沉沉的天,地面寒如冰凍,所有跟組演員全體躺在地上扮演死尸,穿著都很稀薄。那種寒冷真叫是冰刺骨髓、涼入心臟,似乎身體與意識就此分離,五臟六腑都被寒氣包裹。
攝影機架在大搖臂上從空中俯覽他們,一搖而過。從試拍到實拍,到再來一條,到導演喊過。他們就在那里躺著,坐著,再躺著。躺在地面,在寒氣的包裹下,林漁的思緒霎時飛入空中亂竄。
那時候她就在想,這一切都是為了什么?難道這就是我所謂的夢想?在這種寒冷的地面上趴著演死尸?這種寒冷跟電影《阮玲玉》中阮玲玉在冰雪中感受的寒是一樣的嗎?
她回顧著自己一路走來的艱辛,‘冰天雪地中曾站在BJ的巷口送走她人生中第一部舞臺劇的導演’,‘她曾在飯桌上被那個鳳凰才子導演說的淚流滿面’,‘還曾在深夜的燕郊扮鬼被凍得渾身僵硬’。
最后她想到自己曾經扮演的角色——阮玲玉——‘一個母親失去孩子又走投無路的身著單薄的在雪地里爬行時的凄涼’,不經淚流滿面。
亂飛的思緒被一句:“她哭了”點醒。林漁仍然趴在地上,強忍著吞回淚水,回歸現(xiàn)實。
她也不想去追究誰在嘲笑她哭了,誰的心中沒有一點兒故事、一點過往呢?哭算什么,敢哭的人也是需要勇氣的??珊髞硭胖溃翰豢奘且环N堅強。而她的堅強從此時開始正在逐步退化。
死尸戲拍攝結束,他們躲進一個避風的房間?!岸蛉恕苯裉觳辉诂F(xiàn)場,請假在賓館休息。倘若她在,準是下場就穿著華鴻軒的羽絨服。二夫人高挑的身材穿著華鴻軒的羽絨服很合身,正好到腳裹。二夫人也經常穿。
林漁能清楚的感覺到二夫人喜歡華鴻軒,而華鴻軒也并不討厭二夫人。而此時芳芳的手正放在華鴻軒的腋下取暖。
芳芳比華鴻軒大了4歲,對他的情誼,始于情人節(jié)的KTV聚會,是那種姐弟之間的友情。芳芳總是跟所有人都很合拍,被人尊稱一聲‘大姐’。林漁在一邊哈著氣自己給自己暖手,小手紅撲撲的,華鴻軒一把拽過林漁的小手,放在自己另一個腋下說:“這樣容易暖起來?!?p> 就這樣林漁和芳芳一邊站一個,芳芳總是有說不完的話,站在一邊的林漁只是安安靜靜的站著、聽著。不遠處的凌雪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兩只眼睛瞪的圓溜溜的。
林漁太安靜了,從來都不是話題的焦點,也沒有人把過多的視線放在她的身上。因為還有一個話題人物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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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漁說:那天春天的風錐刺我身,他站在背后擋走了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