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嗯，我在

　　“山下有個(gè)藥鋪，你且去買一些藥材來，我有用。”

　　傅星羅出口打斷了韶光的遐思，繼續(xù)道：“這是一兩銀子，且買十斤牛肉，五斤豬肉，讓肉鋪老板明日一早送上山來?！?p>　　他拿出一錠銀子，這些錢足夠了，交給韶光，再三叮囑道：“且收好，不要掉了?！?p>　　韶光掂量著手里的銀子，心想道：剩下的可以自己買點(diǎn)吃食。偷瞄了一眼，有點(diǎn)心虛，看見傅星羅瞥來的一眼，急忙的扭過了頭。

　　“那我去了?！鄙毓獗隳蒙纤?，急急忙忙就出門了。

　　山下。

　　藥鋪門口，韶光突如其來的重力撞倒在地，她抬頭一看，瞪大了眼，一臉詫異，這不是上次那個(gè)伙計(jì)嗎？

　　她在吃驚，腦子卻轉(zhuǎn)的飛快，緊接著癟著嘴說道：“你賠錢？”見他不出聲，

　　她狐疑道：沒有？

　　心里念叨：“那放過你吧，你被選擇性放生了。“

　　“算了，不和你計(jì)較了?！彼矝]工夫和小伙計(jì)在這里瞎磨嘰。

　　小伙計(jì)撓撓頭，女人真是難應(yīng)付。

　　“不就是以前的事嘛，還記到現(xiàn)在。”

　　韶光道：“你怎么又在這兒？”

　　“哦，我跟著師傅走，師傅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我?guī)煾甘嵌蠓虻膸煹?。”小伙?jì)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又是你，上次在那個(gè)藥鋪的小伙計(jì)。撞人的人抬頭一看韶光，呆了，這個(gè)小丫頭怎么還陰魂不散啊。正正神色，收起慌張，坦然道：“怎么，這地方就你能來，我不能來？”“你在這里干嘛？”韶光一臉狐疑，又開口問道，這個(gè)人看著鬼機(jī)靈的，皮的和山里的猴子一樣，眼神閃爍，沒個(gè)正形的，不是什么靠譜的人。她打量著，于是開口反問道：“莫不是偷偷摸摸做賊呢？”

　　小伙計(jì)一聽就火了大聲道：：“怎的？只準(zhǔn)你來？我是這里的伙計(jì)。你有何事，沒事就出去。”言語間很是不善。

　　韶光不想與他多加糾纏，于是道：“我來買藥，你一邊待著去，別擋住我的道兒。”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無需對(duì)他多客氣，哼，多次攆我走，這個(gè)仇早晚得報(bào)。

　　說完，閃過身，從門口進(jìn)去了，不想多廢話。

　　門里胡大夫聽聞兩人爭(zhēng)吵。開口道：“何事在外面嚷嚷，詢方，你又在偷懶？讓你辦個(gè)事就磨磨蹭蹭半天。何事整日吵吵鬧鬧的，快去辦事?！?p>　　伙計(jì)名叫詢方，聞言便不再多加爭(zhēng)執(zhí)不休，哼了一聲，便轉(zhuǎn)身走了，不和這個(gè)小丫頭計(jì)較。

　　?韶光看著藥鋪的大夫拿藥，她好奇問道：“這些都是藥嗎？聞著怪怪的?！焙蠓蚵勓院呛且恍κ帜_十分麻利，開口道：“藥材自然是味道重的，小姑娘不知道良藥苦口，這個(gè)味道自然是不好聞的?！?p>　　“哦，謝謝大夫啊。”韶光嘴乖，笑意盈盈謝過大夫。

　　“沒事，小姑娘拿好了?！贝蠓?qū)蜌獾男」媚镆埠芎蜌?，讓她慢走?p>　　韶光再次道謝之后拿起藥材便出了藥鋪，又去隔壁的香料的鋪?zhàn)樱蛩闳ベI一些傅星羅列在單子上要買的東西，便準(zhǔn)備回去了。

　　這些日子傅星羅也在教韶光認(rèn)字念書，其實(shí)韶光是識(shí)得一些字的，但是認(rèn)不全，不過好在她只需要將單子給譜子老板，讓他照著拿就行了。

　　數(shù)量多少，名目，上面都標(biāo)的一清二楚。

　　韶光看著街上的小攤固然熱鬧，但絲毫不留念，以后有的是機(jī)會(huì)下山呢。下山不費(fèi)勁，待會(huì)兒上山可就麻煩了。

　　想想上次下山一次也實(shí)屬不易，她買了一些糕點(diǎn)零嘴兒便從側(cè)門出城了。她一個(gè)人腳程也快。

　　“志合者，不以山海為遠(yuǎn)。志之所趨，窮山距海不能限。交得其道，千里同好，固于膠漆，堅(jiān)于金石。”

　　“這是何意??？”韶光讀了一半她不太明白這個(gè)意思，便開口問道。

　　所謂不解其意，便要解其意。

　　從山下回來后，韶光便懇求傅星羅教他認(rèn)字，每晚都會(huì)伏案用功，開始學(xué)著念書是很艱難的。

　　韶光底子薄弱，幾乎不認(rèn)識(shí)什么字，只好跟著傅星羅一句一句念。

　　“志同道合者，跨越千萬里也會(huì)相聚?！备敌橇_停下聲音，看了她一眼，然后緩緩說道?！?p>　　“就是說真正志趣相投的人，山海的阻攔也不會(huì)攔下他們相聚的腳步?！?p>　　韶光托腮看著他，聽著他講山啊海啊，隨即浮想聯(lián)翩。目光順著他擺動(dòng)的下擺，心緒也隨之起伏。

　　她不禁又問：“千里有多遠(yuǎn)？翻山越嶺，相聚在一起。那得多艱難?。俊?p>　　傅星羅聞言，斜眼看了她一眼道：“千里就是行之半載一年之途。如若乘坐車馬，大約幾個(gè)月的時(shí)間。何況地勢(shì)難料，一下子難以說清楚的。”

　　韶光迫不及待打斷他的話：“那你可曾有想要跨越山海想要見的人？”

　　傅星羅心頭一動(dòng)，沒有出聲，陷入了少見的沉默，韶光看著也不催促，看著桌案上的燈火躍動(dòng)，呼吸也不再急促。

　　寧靜中，她聽見傅星羅的聲音響起?！坝兄就篮险?，缺無跨越山海想要見的人?！?p>　　韶光聞言追問道：“就是書中說的那種志同道合者？”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她就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凡事非要弄個(gè)清清楚楚的，才肯罷休。

　　“我?！彼纯?。

　　又含糊道：“你。”

　　復(fù)星羅瞧了她一眼，道：“我怎么？哪有怎么？”似笑非笑的神奇，抱著雙臂就那樣瞧著她。

　　韶光含含糊糊的說了半天也未曾說出口

　　“我什么時(shí)候也能夠像這樣？”韶光見傅星羅侃侃而談，忍不住問道。

　　傅星羅抬起頭玩著手中的扇子，挑挑眉，反問道：“像哪樣？”嘴角微揚(yáng)，心情似乎很是愉悅呢。

　　“就是像這樣說很多的道理，很有文采。”韶光歪著頭，噥噥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詞來形容，慌忙開口道。

　　燭火微動(dòng)，光影灑在桌面上，像是不安分的心。

　　“出口成章？”他緩緩開口，問道。

　　韶光聞言兩眼冒光，然后重重的“嗯”了一聲。

　　后院菜葉子上露水已重，月光下夜色漸深。

　　“那，我?！鄙毓庾谝巫由希q豫了半天，站起身扭扭捏捏的模樣，開口說道：“那我以后怎么喊你？不可能天天叫喂吧？”，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偷偷紅了臉。

　　然后見傅星羅垂手看著她，韶光鼓足了勇氣，咬咬牙說了出來“那我以后喊你傅先生？”

　　傅星羅聞言呵呵一笑，言猶在耳，傅先生，最后越想越覺得好笑，終于忍不住撐著腰大笑起來。

　　“你這丫頭，為何要叫我傅先生？”說完朝她促狹的眨了眨眼，調(diào)笑道：“不再叫登徒子了？”

　　韶光聽見又羞又惱，說起來十分讓人不好意思，“往事不知可追?！彼碇睔鈮?，這還是他昨天教的，正好今天拿來活學(xué)活用了。

　　“而且，你教我認(rèn)字念書，那按理來說，你就是我先生了?！闭f著，偷瞄了一眼，見傅星羅不反駁，走到他身邊，輕輕的聲音接著道：“你看你叫傅余年，我就叫你傅先生了啊?！?p>　　傅星羅手中拿著扇子，饒有興致的看了看她紅紅的臉，眸光閃閃，出言道：

　　“那為何要叫先生呢？不是阿貓阿狗之輩的登徒子了？”存了要戲弄她的心。

　　韶光看見他玩味的笑，心里忍不住呸到，一秒變臉，剛剛還一副正經(jīng)的樣子，下一秒就變了。真真是無恥。

　　“你！”她被噎的說不出話，只氣鼓鼓的看著地板，偏過頭去也不理他。

　　韶光盯著地上的暗斑點(diǎn)，忽近忽遠(yuǎn)。

　　“為何一直要戲弄于我？”韶光放下手中的書，思緒浮動(dòng)，終于問出了很早之前就想問的話。

　　傅星羅聞言眉頭一挑，張張嘴卻什么也沒有說。

　　只是挪動(dòng)腳步，走到她身邊，看著黑鴉鴉的頭發(fā)，抬起手，就用手中的折扇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頭。

　　“啊喲，你干嘛？”韶光叫了一聲，皺著眉，有點(diǎn)懵。連忙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突然敲人腦袋，這什么癖好。

　　傅星羅不語，她也不問，有錢人可能有怪癖吧！

　　兩人都不說話，氣氛便有些凝滯。

　　“嗯。”傅星羅的聲音沉沉的，不復(fù)以往的清朗，黯啞中有些沉悶。

　　暗夜里，燭光照亮了他半張臉，另一半隱在漆黑夜色中，地上的身影拉長，隨著燭光的跳動(dòng)慢慢移動(dòng)。

　　“先生?！彼?p>　　“嗯?！彼氐?。

　　她又喊了一聲：“先生。”

　　傅星羅抬起頭，盯著她的雙眼，笑道：“嗯?！?p>　　韶光和他對(duì)視著，再次喊道：“先生?！?p>　　傅星羅望著那雙灼灼眼眸，看見她笑彎了嘴角，忍不住無奈的笑笑，寵溺的看著她道：“嗯，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