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龍之卷 第六十一章 商路

　　在傳遞出信息之后，喬尼先是叫侍者送了一壺茶水送到房間，然后再次來到了一樓的大廳，安靜地坐在軟塌上。

　　半個小時后，一身鵝黃色冬裝的女孩兒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詹妮弗顯然還沒有從剛剛的震撼中恢復過來，在看到喬尼的瞬間，幾乎要跪地行禮。

　　喬尼趕緊扶住她，無奈地說：

　　“去我房間談吧?！?p>　　說完，他不顧眾人略顯怪異的目光，拉著詹妮弗去了二樓。

　　在他們踏上樓梯的時候，喬尼聽到背后傳來吹口哨的聲音。

　　他知道有些人可能誤會了，他明顯是帶著妻子兒女住到這里的，現(xiàn)在卻拉著另一個年輕女孩進房間。

　　但是他并不在意。

　　被誤會就被誤會吧，總比讓她喊出那個稱呼要好。

　　回到旅館的房間里，喬尼順手把門關(guān)上，指了一下靠窗的桌椅。

　　好在瓊斯旅館的主要客戶是行商，每個房間里都準備了談生意時需要的桌椅和茶具，避免了坐在床上聊的尷尬。

　　詹妮弗并沒有過去入座的意思，她走到窗邊，突然單膝跪地，行了一個古怪的禮節(jié)。

　　“您果然就是獵魂者大人！”

　　喬尼愣了一下，嘆了一口氣，走過去扶起她。

　　剛剛在溝通印記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看到詹妮弗的思想和一些記憶片段，直觀地了解到了建立并維持一個教會的不易。

　　“是的，我就是獵魂者。”

　　說出這句話之后，好像心頭的一塊大石被搬走了，他心里一下子輕松起來。

　　以往每次見到詹妮弗，他總是表現(xiàn)得很拘謹，那是一種很矛盾的感覺。

　　在過去，喬尼憑借著銅鏡，能夠模糊地感應到詹妮弗對于自己的想法。

　　其實根本不用銅鏡，詹妮弗表現(xiàn)出來的是不加掩飾的崇拜和欣賞。

　　于是，出于某種男人心態(tài)，喬尼既沒有承認，也沒有明確否認，任由詹妮弗找各種理由過來見他。

　　每次和詹妮弗見面回去之后，他都有一種莫名的虧欠感，他擔心自己有一天會做出對不起瑪麗安的事情。

　　他將涼毯的銷售渠道換到了詹妮弗這里，他告訴自己，他是為了家庭的生計在和詹妮弗打交道，他在和詹妮弗交談的時候偶爾會陷入沉思，他告訴自己他心里想的是年輕時的瑪麗安。

　　而就在剛才，他在意識空間的大殿里，了解到了詹妮弗關(guān)于自己的記憶之后，突然感覺自己以前的心思是那么荒謬。

　　詹妮弗對于自己的崇拜，是小女孩對于傳說中英雄人物的那種崇拜，沒有夾雜任何的男女私情。

　　獵魂者對于自己來說，只是一個承載負面情緒的面具，是轉(zhuǎn)嫁自己在治安官、總督府，拮據(jù)的生活以及命運面前那種無力感的途徑。

　　然而對于詹妮弗來說，獵魂者是拯救他的英雄，是懲治罪惡的意志，是讓她在兩大商會傾軋中堅持不懈的精神支柱，是她的信仰。

　　在詹妮弗的眼中，喬尼似乎成為了神靈的化身，由于愛上人類而甘心留在人間，過著低調(diào)的生活。

　　喬尼知道這是光明紀早期流傳下來的民間傳說，在教廷的眼中有些已經(jīng)達到了禁書的標準，只有一些商人那里才有存貨，為了滿足一些貴族子女的幻想而留存下來。

　　然而，沒有人比喬尼自己更清楚，自己不過是一個凡人。

　　只是藉由獵魂者這個身份，喬尼將自己內(nèi)心所有的壓抑和痛苦發(fā)泄在了那些罪有應得的犯人身上，所以他才能心平氣和地繼續(xù)做那個眾人眼中的模范丈夫，守著一個肥胖的妻子，過著一眼可以望到頭的生活。

　　正因為如此，喬尼才能表現(xiàn)得那么理智，甚至反過來勸說瑪麗安看開一點。

　　現(xiàn)在想來，家里最辛苦的那個人還是瑪麗安……

　　該死的，為什么……

　　想到瑪麗安如今的情況，喬尼感到自己的心臟猛地抽搐了一下。

　　“??！大人？”

　　壓抑的痛呼將喬尼的意識喚了回來。

　　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窗前，手里還捏著詹妮弗的手臂。

　　剛剛想到瑪麗安的時候，手上不自覺地使了勁。

　　“抱歉，剛剛想到了一些事情?！?p>　　喬尼連忙松開詹妮弗，讓她就近在左側(cè)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到另一邊。

　　詹妮弗揉著自己的小臂，露出一個無可挑剔的笑容。

　　“我沒事，大人剛剛在想什么？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不少的人，能為您做很多事情”

　　怎么沒事？她的眼里都已經(jīng)泛起了水光。

　　她笑起來，就像一朵帶著露水的黃玫瑰。

　　喬尼神情恍惚了一下，他將自己的視線移開，看著詹妮弗耳側(cè)的窗簾。

　　“咳咳……這次主要是有些事情想要請教一下……”

　　“您需要了解什么消息？請盡管吩咐。凡是紅鱸城內(nèi)流傳過的消息，我們至少可以掌握其中的七成?！?p>　　詹妮弗的身軀不自覺地坐直了，神情變得很認真。

　　此刻，喬尼終于真切地感覺到，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個普通的鄰家小女孩，而是紅鱸城三大商會之一的掌控者。

　　“呵呵，沒那么復雜，我只是想了解一些關(guān)于商路的信息罷了，這些對于庫珀商會來說只是常識，不用那么嚴肅?！?p>　　一個多小時之前，喬尼考慮怎么籌備任務的時候，就想到了找詹妮弗問一下關(guān)于商路的事情。

　　在護送任務中，不管護送的是物品還是人，最重要的是路線問題。

　　選擇路線需要考慮三個問題。

　　那就是通行時間、安全性和保密性。

　　據(jù)喬尼所知，目前大陸上的道路可以大致分為四種類型，或者說四種級別。

　　首先是原始的道路，比如草地上由于常年行走而形成的路徑，幾個城鎮(zhèn)長期互通而在叢林中走出來的路。這種道路一般規(guī)模不大，只能供少數(shù)人行走。

　　然后就是驛道，以前信鳥沒有普及的時候，信件和消息需要用馬匹或者騎士的坐騎作為交通工具去送，再加上各個國家出于內(nèi)部交通而建設的道路，共同組成了驛道系統(tǒng)。驛道又稱官道，即官方修建和維護的道路。

　　商道是在驛道的基礎(chǔ)上發(fā)展起來的，一些大型商隊，需要運送很多物資，有些道路無法承載，會造成很大的損失，于是每個國家都會在原有的驛道系統(tǒng)里專門打造出一些比較寬闊堅固的道路，上面大多鋪好石板，用來供商隊通行，沿途駐扎軍隊保護。

　　最高等級的是行軍通道，這種道路的修建地點和所用的修建方式屬于國家機密。行軍通道能夠大幅度提高行軍的效率，就比如紅龍降臨伊修達之后，駐扎在塔魯特領(lǐng)北區(qū)的聯(lián)邦軍隊第四軍血狼團，通過行軍通道，比從奧比爾城出發(fā)的總督府調(diào)查團還要先趕到。

　　對于當前的護送任務，喬尼認為走商道是最穩(wěn)妥的路徑，而且，要走的不是一般的商道。

　　“這樣啊，那您想要了解哪一塊區(qū)域呢？庫珀商會目前覆蓋了凡爾特聯(lián)邦大概三分之一的區(qū)域，包括整個塔魯特領(lǐng)和因蒂斯領(lǐng)，半個安克圖領(lǐng)，以及菲諾克領(lǐng)的三分之一，南部的伊戈爾領(lǐng)還在談判，那里的行商已經(jīng)有了類似的聯(lián)盟?！?p>　　詹妮弗看上去有些失落，但是她很快調(diào)整了語氣，開始介紹庫珀商會的商業(yè)版圖。

　　“菲諾克領(lǐng)的三分之一……有包括東區(qū)嗎”

　　“很遺憾，菲諾克領(lǐng)實行的是軍事管制，行商本來就不多，我們能占據(jù)西區(qū)和南區(qū)的部分區(qū)域已經(jīng)是靠著地形的限制了?！?p>　　“嗯，是這樣的，我成立了一個冒險隊，接了一個護送任務，要從紅鱸城出發(fā)前往羅薩帝國的王城奧斯丁格，由于路上可能會有一些風險，所以……”

　　喬尼稍微停頓了一下，正視著詹妮弗。

　　“我想問的是，有沒有那種隱蔽一點的，官方比較難查到的商路？”

　　詹妮弗怔了一下，隨即露出了笑容。

　　“庫珀商會主要是靠行商組織起來的，在凡爾特聯(lián)邦這種地方，不僅跨領(lǐng)要收稅，有的時候跨區(qū)也要繳稅，如果沒有一些自有的商路，那些行商怎么養(yǎng)活自己?！?p>　　喬尼理解她話里的意思之后，也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詹妮弗看著喬尼，臉上染了一絲紅暈。

　　“好吧，其實就是走私的商路，由行商們共同開發(fā)的，他們和庫珀商會簽約之后，目前由我們在維護。”

　　喬尼收起了笑容，一臉正色。

　　“那么，請告訴我有關(guān)塔魯特到因蒂斯，再到菲諾克領(lǐng)沿途的商路信息?！?p>　　“是，大人！從紅鱸城到奧比爾城，除了官方的兩條商路之外，還有一條路是從官路四分之一處進山，然后……”

　　喬尼認真聽著詹妮弗的講解，并沒有拿出地圖做標記。

　　他在精神方面受到過銅鏡的強化，憑他的記憶力，根本用不著做任何筆記。

　　而詹妮弗則是受到印記的影響，精神力也極為出眾，竟然將所有的商路資料全部記在了自己的腦中。

　　當然，詹妮弗不知道，她精神力增長這么快其實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喬尼當初在救她的時候，因為她有點像年輕時的瑪麗安，擔心她承受不住這么大的打擊，在種下印記的時候額外附贈了一些精神力。

　　詹妮弗也沒有提示喬尼用工具記錄，喬尼想當然地認為是出于對自己的信心。

　　然而詹妮弗想到的卻是另一方面。

　　既然《舊神之章》里記載的祈禱儀式獲得了回應，萬一大人忘記了，自己也可以借助儀式將相關(guān)的信息傳遞過去。

　　經(jīng)過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詹妮弗終于將她所知的沿線所有商路信息講解了一遍。

　　喬尼倒上兩杯茶，這個時候茶水已經(jīng)變得溫涼了。

　　“大人什么時候出發(fā)？目前有兩個方案，一是跟隨我們的商隊一起過去，二是，我回去準備一份庫珀商會的通行證，您可以自行決定去哪一條路?！?p>　　詹妮弗想得很周到，前者是從安全上考慮，后者則是出于保密。

　　喬尼沒有過多地考慮，直接做了決定。

　　“我們自己過去就好了，出發(fā)時間是明天晝時七點?！?p>　　“好的，那我現(xiàn)在回去準備相關(guān)憑證。您的隊伍有多少人？”

　　“11人，辛苦你了。”

　　說到這里，二人四目相對，頓時陷入了沉默。

　　詹妮弗有些慌亂地起身。

　　“呃……那么，大人，我先回去了?！?p>　　“詹妮弗，我知道你還有話想跟我說，沒關(guān)系，你說吧?！?p>　　喬尼放緩了語氣，輕柔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