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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闕閣

第一百零九章 快意自得

引闕閣 短腿叮當 3031 2022-11-23 01:24:34

  一場大雪將天地染白,而寧城叛亂投敵的消息也從遠方傳來。

  滿朝文武一致推舉新晉武將,武將軍出征寧城。

  王上王后極力反對,憤怒之下將此事擱置。

  卻在一夜之后改變了主意,第二天清晨,步履蹣跚的老宮人拿著王上的手諭去將軍府宣旨。

  言蹊披著王后新送的白色大氅蹲在被雪壓彎了枝頭的樹下,聽著身后隨去將軍府小宮人回話。

  她眼眸被雪色襯的欣亮,瞇眼笑著問道“那他開心嗎?”

  小少年歪著腦袋,深思著說道“瞧不出來,武將軍面無表情,連眉眼間都未起波瀾,只是問了一句為何王上突然間改變了主意”

  言蹊從袖子里掏出一錠金子,對他說道“小竹子,你知道的,不許說漏嘴,要知道你殿下我可是很狹隘紈绔的”

  小竹子使勁點了點頭,心里卻譏笑著她,誰人不知道宮里宮外的貴人里,就數(shù)她最仁善,偏得在這里佯裝大灰狼,實際就是只小白兔,他搓了搓手,諂媚討好的笑道“殿下放心,您可是我的財主”

  自從言蹊發(fā)現(xiàn)這個人小鬼大的家伙拿自己俸祿救濟城隍廟的孤兒,又發(fā)現(xiàn)他跟著父王身邊的老宮人做事后,便時常讓他打探武爍的消息。

  不過都是些無聊的事情,譬如今日穿了什么顏色的衣服,下朝之時走的哪條路。

  小竹子將金子揣入懷里,看著正在刨洞的殿下,想問她既然如此關注武將軍,半個月前為何要大張旗鼓的悔婚。

  言蹊回頭見他欲言又止,一把扔下手里木棍,起身拎住他的耳朵咬牙道“想問什么都不許問,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許操心”

  “知道了,知道了!”

  她笑著看著他跑開的背影,現(xiàn)在她竟然也會嗤笑別人是小孩子了,以前最跳脫日日與人打架的孩子可是她自己。

  她長大了,雖然還是一條沒有尾巴的魚。

  半旬之久,想來寧昕夢也回到了寧城的小漁村,總歸是可以換一種方式讓遺憾不那么難平。

  遠處長廊之上出現(xiàn)一個匆忙熟悉的身影,她立馬蹲在樹根前,恨不得將頭埋進雪泥里,只愿他專心奔赴前路,不要那么眼尖才好。

  假裝自己專心致志刨洞的言蹊忽然間被人拉住了胳膊,半個多月以來,她一直躲在云羅殿不肯出來,每每非要等朝臣下朝,后來又讓小竹子盯著他出了宮,她才肯踏出殿門。

  眼下他明明應該在收拾行裝,點兵待發(fā),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言蹊慌張忙亂的左顧右盼,原本以為他半個月沒來找自己,定然死心了,或者豁達想開了,可他那炙烈的眼神盯的她渾身不自在。

  “你在這里干嘛?”

  她站起來掙開他的手,晃著樹枝指了指地上的洞,說道“種花”

  他費解的盯著她,難道是把腦子燒壞了?誰會在大冬天種花!

  不過瞧著她這般認真的模樣,他覺得挺還可愛,便將可能會凍死種不活的話咽了下去。

  見他沉思,她炫耀的指著著剛埋好的那一塊地方,得意洋洋的說“你也不必感慨本殿下聰慧勤勞,此時種花,連水都不用澆”

  武爍看著她傻乎乎的模樣,便愈發(fā)覺得那個狠心絕情的她是一場噩夢。

  尷尬在二人之間流轉(zhuǎn),言蹊不自在拍了拍手里的泥土,裝作若無其事的說道“武將軍近日要出征,想來應該挺忙,我便不打擾了”

  她逃似的轉(zhuǎn)身,卻被他拉了回來,她皺眉生氣的將手里的樹枝一扔,像一個孩童一般稚氣,半點沒有威懾,不耐煩的說道“你干嘛?”

  雖然表面佯怒,但她內(nèi)心萬分緊張,生怕自己繃不住或是他做出什么瘋狂的事。

  “初若若,你的虧心要不要這么明顯,我尋你有重要的事與你說”

  她甩開他的手“哎呀,你有什么就說,別動手動腳的”

  他一下被激到了,急著瞪大了眼睛,辯駁道“我動手動腳?也不知道那天是誰先主動的”

  鮫人一族,吵架從未輸過,她的勝負欲熊熊燃燒著,只見她擼了擼袖子,回懟道“武將軍這般委屈,難不成是我占了便宜?”

  “是,沒占便宜,公主殿下也就只是把我當個消遣!”

  言蹊氣的叉腰踮起腳,爭取想在氣勢上壓倒他,又懟道“消遣過后比較貌似你比較開心吧,武將軍”

  他氣笑了“是,我開心,我一個人被你丟在凌霄殿受眾人非議,又陪你在雨里淋來淋去,我可真是開心的不得了”

  種在心里骨刺突然間發(fā)了芽,猛的扎了她一下,她慢慢收起了氣盛,眸色暗淡不語,是自己虧欠他的太多,從做決定那一刻起,便也決定了任他責罵詰問,說再難聽的話都悉數(shù)全收。

  “有何事你快說”

  見她不再與自己爭辯,他的呼吸一滯,在有理由來見她的那一刻,他欣喜若狂的丟下了正在規(guī)整的隊列,著急的奔赴而來。

  可她似乎,連最尋常的吵嘴都不愿與自己多言。

  “寧城郡主的貼身婢女,在回程之路遇見了劫匪,拼死護下了她的骨灰,送回了將軍府,眼下我已差人送到佛堂暫時安置,特來告知你一聲”

  她的眼眸變的憂郁,寧城郡主活著的時候命途坎坷,就連與世長辭歸鄉(xiāng)之時都這般一波三折。

  她晦澀的轉(zhuǎn)過身將剛才挖好的雪洞填上,阿姐常說命數(shù),她這命數(shù)也頗艱難了些,若她有只命薄宣筆,定然去司命殿將她的命好好改寫一番。

  他見她黯然神傷,笨嘴拙舌的不知該如何安慰,自知曉她的郁結之癥后,他便時時小心謹慎。

  知道她不想見到自己,將自己鎖在云羅殿,想到她生性愛自由,自己便處理完事情立馬大張旗鼓的出宮,這樣便好叫全世界都知道他走了。

  他又怎會不知,她流水一般的金錠花出去是為何,可如此這般,眼前的迷題便愈來愈堪不破,她對自己究竟是愛是恨?

  她背對著他,輕聲喊著他的名字,恍如隔世一般“武爍”

  他一怔,立馬回應著“我在”

  “寧城之役,要活著回來”

  他眼眸微顫,喉間起伏,欲言又止“此戰(zhàn)若勝,我便至此駐守寧城,若敗,此身唯有戰(zhàn)死,否則絕不后退半步”

  她怔在原地,寧城之殤乃是他心里多年難以拔出的倒刺,豈會退守。

  言蹊努力的抑制心里泛濫的酸澀,卻仍舊紅了眼眶,在眼淚落下之前再度轉(zhuǎn)身說道“那便不要輸”

  好好守著來之不易的寧城。

  看著那個瘦弱背影,武爍心里徒升一陣寒涼,那般熱鬧如繁花的人,現(xiàn)在卻變得清冷決絕。

  不止不愛他,似乎不愛這個世間。

  他深吸一口氣,朝著已走出幾丈之外的人喊道“明日出征,日后便難以相見了,若你說……”

  她腳步頓在原地,努力擠出燦爛的笑容,心卻像刀割流血般的疼痛,她回頭看著他“祝武將軍所向披靡,旗開得勝,也祝你以后在寧城快意自得”

  “那明日你會來送我嗎?”說完他的心便高高懸起,眼眸明亮的等待著她的回答。

  她笑了笑“城墻風大,我就不去了,再見了”

  那顆心狠狠的落下,摔的七零八碎,即使到了現(xiàn)在,他仍舊對她有所期待。他所有的努力和勇氣,終是敗給了她,可是沒有她的地方,何來快意。

  仿佛整個胸腔都沁滿了苦澀,他自嘲的輕笑著,無妨,至少心上人,會在千里之外的城中真心的期盼他好好活著。

  她越走越快,若是慢一點點,風聲小一點點,恐怕會忍不住回頭。地面的雪還未化,腳下忽然間打滑就跌倒了下去,她趕緊爬起來,生怕自己的狼狽會被他看見。

  頭也不回的跑回云羅殿,小春見她回來,正欲上前替她解下披風,卻只見她擺了擺手,轉(zhuǎn)身回到寢殿關上了門。

  她靠著門無力的滑落,大口喘著氣,只有四下無人之時,才敢難過哭泣。

  隱忍了許久的情緒爆發(fā),卻也不敢大聲,害怕被人聽到,死命的捂著自己的嘴巴,淚水如同傾盆大雨而下。如今她已沒有寧昕夢的死做幌子,既已決定負心絕情,那便不能再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眷戀不舍。

  她無助的捂住胸口,疼痛讓她倒在了冰涼的地面上,冰涼的眼淚流到了耳朵里。

  痛,怎么如此之痛,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碎裂,就快要死了。

  他那般驕傲的人,卻卑微渺小的期待她去為他送行,被婉拒后那失望暗淡的眼神,無異于剜心。

  他的聲音一直在耳邊回響“你會來送我嗎?”

  “你會來送我嗎?”

  “你會來送我嗎?”

  ……

  她強忍著抽搐疼痛的身體,明天他便要走了,她不能在此時倒下,不能。

  她一點一點匍匐著爬到枕邊,顫顫巍巍的將枕邊的藥進嘴里,然后乏力的趴在床邊等待自己活過來。

  從枕下拉出一方青色的錦帕,貼在心口,這才是她最有效的良藥。

  他終于要去走那條他該走的路,不論成敗,只得不悔,這才是完整的人生之路,而不是隨著夢境而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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