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戰(zhàn)役又起,天魔軍卷土重來,他們在湮世淵的怨氣日益磅礴,傾盡全魔族之力才都不能將他們鎮(zhèn)壓。
戾氣喜陽,在陽光的照耀下天魔愈發(fā)勢不可擋,整個魔族全部退居至臨北山,守著方寸之地負(fù)隅頑抗。
天魔兵符與老魔尊的元神為承載,形勢嚴(yán)峻之下,他親自捏碎并四散了元神。臨行前囑咐他們?nèi)?,?wù)必要守護好魔族子民,還三界一個寧靜。一場魔族內(nèi)亂,轟轟烈烈的落下了帷幕。
漫天靈光四散,天魔軍將領(lǐng)初鄞彈指之間就將兵符碎片收復(fù)了個七八成。
云時拼盡全力和他殊死一搏,最終勉強的將他和剩余的天魔軍鎮(zhèn)壓于湮世淵底,屆時,莽龍以肉身為祭,許下死誓,除非山倒塌,否則永生永世都要守著封印結(jié)界,且將元神與山壁合二為一,至此寸步不離。
戰(zhàn)火紛亂,不少人流離失所,妻離子散,整個魔族一夕之間幾近傾滅,危在旦夕,再也經(jīng)不起第三次兵變,
生死存亡之際,為了杜絕后患,云時決定用滅蝕咒將魔族永墮黑暗。
魔界在被籠罩上一層黑暗時,云時感覺到寒冷正在侵蝕他的四肢百骸,伴隨著身體的動作,劇痛也隨之而來,舉手投足間都仿佛有種粉身碎骨的痛。
臨北山的年歲樹開始迅速枯萎,霎時間,許許多多的殘靈聚集在樹梢,制止了它的衰敗。
許是收到老魔尊的感召,那些犧牲的赤恒軍本應(yīng)入了輪回,卻悉數(shù)歸于千燈崖,用自己微弱的光芒來點亮這個陰暗又絕望的魔界。
經(jīng)此一役,魔族闔族上下重獲新生,而云時,卻再也不能進入魔界。
當(dāng)一顆樹沒有了光,所滋養(yǎng)的土壤都被抽干了水分,它的樹干和枝葉都會慢慢枯萎。
他和本體越近,受到的影響就會越大,所以代寰將他送出了魔界,并找了一顆年歲樹將他的元神將養(yǎng)在里面。
伽闔手心里的指甲深深的扎進肉里,她向來以為他無所不能,三界之內(nèi)沒有任何東西能成為他的威脅,看到他痛苦的神色,她心疼的像一支緩慢插入胸口的箭,痛的沉重而又綿長。
她的眼神堅定的望著漆黑的天空,說道“是不是我?guī)鋈?,他就會好起來?p> 從小生長的地方再也不能踏足,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消失不見,這種痛,她感同身受。
莽龍輕輕嘆了一口氣,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畢竟他上一次從魔界出去后休養(yǎng)了許久才好轉(zhuǎn)”
絕望的感覺蔓延在她身上,即使再冷的深淵,她也愿意將最后的溫暖拿來與他分享。
伽闔緊緊的抱著他,身體涼的好像一塊凍住的玄鐵,冷的讓她肌骨刺痛。
“您能告訴我,怎么才能出去嗎”
莽龍道“我給你們打開結(jié)界,順著這條湮世河飄流下去,就會到忘川,只是這里乃是魔族禁地,一路兇險未知,你可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
于黑暗之中,她緊緊的握住那只曾經(jīng)給她龐大力量的手。第一次她因為一個人有了勇氣撥開過往的混沌,對未來有了憧憬和希冀。若不是他,她恐怕在大殿下那里就會因為不堪凌辱自我放棄了,就算天崩地裂,日月傾滅,她都要帶他出去。
伽闔望了一眼莽龍,晦澀的開口問道“那我娘親是如何出去的?”
“你娘那時是魔尊,闔族上下,只有魔尊才有資格進入這湮世淵,從來時路返回”
她隱約感覺衡奕與這些事有莫名的關(guān)聯(lián),一塊囤積在通往秘密洞口的石頭稍稍松動,里面的真相呼之欲出。
未及多想,她抬頭望了一眼漆黑的山崖,濃重的霧氣遮擋住了山壁,模糊不清的假象里隱藏著變幻莫測的危機。若是從前,她定然會無畏的去闖一闖那條路,可是她能冒險放手一搏,卻不敢賭上云時的安危,若他傷了分毫,她都會后悔自己的選擇。
小舟于高聳的山壁之下旋轉(zhuǎn)著,水里漩渦的浪花拍打在船邊,山壁前方出現(xiàn)一條水路,小船順著溪流而下。
衡奕站在千燈崖邊,縱身朝著那漆黑一躍,像一只凌厲的梟鷹。
山壁里的人朝他微微揚了揚嘴角,笑道“你來了”
山壁上微弱的靈光也只能映亮他的輪廓,面目隱藏在濃稠的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魔族重見天日之時,我會手刃云時,屆時,你舍得才好”
莽龍慵懶的打了個哈欠,一臉倦意,一副漫不經(jīng)心模樣“若是你又那個本事,隨意”
隨后他又道“你要舍得才好”
他輕輕的嗤笑一聲“我又有何舍不得”
在莽龍第一次從看到他的時候,小小的人眼神里的倔強,他就知道這個孩子足以撼動三界。
“此行她必定憶起全部過往,衡奕,你敢說你沒有私心”
“私心?我確有私心,讓她想起他從前對她是何等冷漠薄情又有何不好”
莽龍無奈的丟了一句“到底是老夫年紀(jì)大了,看不透你們的心思,罷了,你莫忘了大業(yè)就是了”
山崖底下那一絲微弱的光也都消失,他抬起頭,唯有一望無際的黑暗,手心握緊的拳頭顫抖的在逞強。
越往前,霧氣越濃重,云時依偎在她懷里,冷的像雪山底下融不化的冰。
船頭的燈岌岌可危的搖晃著,脆弱的仿佛稍加一點風(fēng)雨就能把它摧毀。伽闔的心緊緊的揪在一起,除了擔(dān)憂,心里還有一種難以言喻,不知緣由的痛在慢慢侵蝕著她的意識,讓她感覺到傷心也像生根發(fā)芽一樣迅速生長。
一陣風(fēng)襲來,她趕緊縮了縮手臂,將懷里的人抱的更緊,突如其來的風(fēng)讓她的長發(fā)與臂角共舞,將自己的后背用來抵擋狂風(fēng)。
搖晃的小舟行駛在翻涌的碧波之上,水里陸續(xù)出現(xiàn)點點漣漪,雨點在水面蕩漾出一朵又一朵的水花。
在這種詭異的地方,她使不出半分靈力,只能用盡全力將他護住。
雨越下越大,如同顆顆玉珠落盤般的砸在她身上,那雨滴絲絲縷縷的都滲進了她的骨子里,寒冷蔓延在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天空卻不再那么黑暗,半明半暗的,仿佛天邊的未醒的清晨,又宛若山腳將逝的黃昏。
船也搖晃的愈發(fā)劇烈,她緊緊的貼著他的額頭,儼然走到了絕望之地。心里卻還有一絲倔強的祈望,若有轉(zhuǎn)機,讓他走出這陰霾。
一陣猛烈的巨浪翻涌,她緊緊的抱住云時,卻仍舊擋不住沖擊,二人雙雙落入水里。
幽暗的水中她緊緊的抓著云時的手,卻莫名被一股力量鉗制住,生生的往另一個方向帶。她眼睜睜的看著沉睡的云時像一只翅膀破損的蝴蝶,緩慢平靜的往下墜。
她朝他的方向掙扎著,四肢沉重的像綁了鉛鐵,用盡了全力,確仍舊離他越來越遠。
冰涼的水里,眼前是漂浮的氣泡,記憶仿佛開始復(fù)蘇,她心里的悲涼瞬間膨脹到極限,他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從前的那個公主,一味莽撞的向他奔跑而去,即使傷痕累累,鮮血淋漓,卻仍舊固執(zhí)倔強的追趕著他的背影。
她時常會想,他怎么就能真的那么絕情,始終揚著高傲的頭顱不肯看她一眼。
甚至她嫁給別人,都是為了讓他安心,三百年的傷,徒手在暴雨中掘找著他的殘骸,泣血的累,肺腑之痛,她都想起來了,她記憶里缺失的最重要的東西。
在模糊之間,終究如同宿命那樣,往事重演,她始終追不上他。
她放棄了掙扎,眼中的淚未落下就融合在水里“是你嗎,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