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塞外驛站
她在出發(fā)前換好了衣服,且放出了消息,讓那些前去的暗衛(wèi)暫時在原地等候她。
幸好此時那些暗衛(wèi)尚未走遠,她帶著春夏秋冬速速向那里趕去。
從皇城前往東方的邊疆之地路途十分遙遠,一路經(jīng)過的區(qū)域甚廣,沿途或是裊娜或是奇美瑰麗的風景都不曾細看,只是帶著那些暗衛(wèi)日以繼夜的趕往邊疆,在不知跑死幾匹馬后,終于在第三天中午到了那邊疆的一個軍營。
那軍營里面的軍官早早便收到消息,皇城之中派遣的人若沒有前來,便不可讓齊國繼續(xù)前進。
因此便在此處同他們周旋了一日,誰知待到第二日,齊國的公主無論如何都不愿意在這里待著了。
邊疆晚上寒冷,白天又是陣陣熱風迎面向人撲來,夾帶著細細的沙子,讓人幾乎睜不開眼。
齊國公主素來嬌生慣養(yǎng),哪受到了這種熱風,剛到不久便在那里置氣,說是要離開。
那小將軍只能同齊王說道:“齊王,皇城最近十分的不安寧,希望您在等等,皇城里面派遣的暗衛(wèi)馬上會抵達此處?!?p> 齊國皇上自從在此等候以后,臉色一直不太好看:“為何非要等那些暗衛(wèi),你看看保護朕的軍隊便知無人可以傷朕?!?p> 小將軍跪在他面前說道:“殿下,近日皇城之中有羌族作亂,我們劉國與羌族打得水深火熱,早已熟知對方的套路和做法,可是您齊國卻并非如此,羌族素來詭計多端,只要有一點點不小心便會上當,所以才會叫暗衛(wèi)前來保護您?!?p> 他素來讀書少,說話也少了那些酸唧唧的書生氣,說完看見那齊國國王臉色并未好半分,便偷偷退了下去。
沒過多久,就有人前來稟報,說劉國的暗衛(wèi)已經(jīng)到了,齊王抬眼便看見了帳篷外面站著一個全身黑色斗篷的人。
那個人長得并不高,只是斗篷上面的帽子蓋到了它的眉毛處,眼睛都看的不甚清楚,還戴了一個黑色面紗,在細細的微風中仿佛會隨時被吹走一般,可只是眨眼一瞬間,便由外面直接進入了帳篷之中。
齊王看見了后也只是愣了愣,然后便看見那個人來了帳篷處,跪在他身下說道:“殿下,微臣率領暗衛(wèi)前來此處接應您,這些日子辛苦了,我等劣民馬上出發(fā),前往下一個驛站。”
劉國除了邊疆處,每隔一段地方便會有一個小小驛站,供那些官員休息。
琉璃此時同他說話,已經(jīng)將聲線改變了,讓人一時也聽不出來是男是女。
那主位上坐著的人聽完了后便同身邊的人說:“還愣著干什么,速速出發(fā)?!?p> 苦日子終于到頭了,齊國的公主高興的不得了,頭上的珠寶釵勢似乎瞬間便明媚起來,整個人又開始趾高氣昂神采奕奕起來。
可當她正準備將口袋里面的一些金銀珠寶賞賜給那個神秘的暗衛(wèi)時,才發(fā)現(xiàn)眼前竟然早已沒人,仿佛剛剛那一瞬間像幻覺一般閃過。
琉璃此時已經(jīng)去見這個小將軍了,此人名表,他母親在他幼時算命的人說他命里缺金,因此他那短命的書生父親便為他提字為鉉后便撒手人寰,而他長大以后參軍,一路飛升,直至坐上了她父親副將的位置后方才停息。
可好事多磨,他剛剛坐上這個位置不久,她父親便被暗殺,他心中黯然神傷,因此不顧琥珀的阻攔,便來到了這邊疆。
她向一個小兵問了路后便向他的帳篷沖去,不知是他刻意同人說過,還是她這一身黑色有些嚇人,那些小兵在路上紛紛替她讓開了道路。
她掀開簾子,才發(fā)現(xiàn)這頂帳篷居然是個書房,煤油燈并不明亮,在房中“呲呲”的響著,左右兩邊的書堆得快要溢出來一般,左彎右繞的走了一點路后,忽然看見紅木椅子的一個腿。
她掀開簾子往里面又看了看,這才看清楚書房里面的人,那個人站了起來,愣愣的看著她,眼睛里面亮晶晶的,似乎有什么要出來了。
他忽然看著她說道:“這是多少年沒見了啊,琉璃,你長成大姑娘了!”
她內(nèi)心忽然涌出了一陣酸澀之感,有看見故人的喜悅,也有因馬上就要離開而感到遺憾。
他當年可是最疼她和她哥哥的,她們兩無論犯了什么錯誤,他都會向她的父親求情,每每這種時候,她父親都會說:“就你疼他們倆,兩個孩子這么小就不服管教,長大了可怎么辦?”
他這時也會同自己父親頂嘴,也只是笑著說道:“現(xiàn)在兩個孩子還小嘛,長大了便好了。”
當年還小,便想著長大了就如何呼風喚雨,才可以不受父親的管教,只是現(xiàn)在他們長大了,卻一點都不好,琉璃眼中戚戚。
“這么多年沒見,您卻老了。”
他聽見也不惱,只是笑著說道:“琉璃,你們都長大了,可是對我來說,時光催人老啊?!?p> 他已經(jīng)不復當年少兒郎的模樣了,近幾年在邊疆,風雪甚大,又豈是尋常人受得了的,那些守邊疆的士兵來來往往換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卻只留他一人守在此處。
她微微嘆了一口氣,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當初勸不動他便是因為自己的父親。
當年一場叛亂,父親為了維護整個將軍府,不得已娶了她的母親,才有了她同她哥哥,琉璃的母親亦不喜她父親,可是她同皇上有十年之約,是以她和她哥哥小小年紀就無母親喜愛。而他卻性格剛烈,兩人性格互補,在戰(zhàn)場上倒是戰(zhàn)無不勝,可生活之中卻是矛盾叢叢。
直至一日,二人不歡而散好幾次后,他便在夜里去酒樓喝酒。
那一天夜里電閃雷鳴,雨勢磅礴,混重的烏云遮蓋了天空,直至第二天都仍然是霧沉沉的,可當他到了將軍府時,眼前卻是滿目的白綾,他方才知道,將軍昨日夜里遇刺身亡。
他身為他的副將理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可那時的他卻在飲酒澆愁,昨日晚上的他,手中拿著的,不是保護人的利劍,而是一個又一個的酒樽,是一瓶又一瓶的酒。
是以,他陷入他人根本無法排解的愧疚之中,因此便想要遠調(diào),邊疆戰(zhàn)事緊迫,他便借此試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如今已經(jīng)五六年了。
“我馬上便要走了,近日邊疆都不太安寧,您將我的令牌拿好,日后若是出事了,一定要來找我?!绷鹆贸鰜砹四莻€鑲著細細琉璃的令牌,上面赫然有一個大大的“姬”字,她的每一個令牌上面都有琉璃,每個令牌上面的琉璃顏色和位置都不同,她便是通過這個來識人的。
他滿手的褶皺,顫顫巍巍的拿著,明明在邊疆才幾年,竟已經(jīng)老成這樣了嗎,琉璃心中一陣苦澀,可是一張口,似乎被帳篷外的風沙堵住了喉嚨一般,一句話都已經(jīng)說不出來了。
外面的人顯然都已經(jīng)安置妥當,齊王早已坐在轎子中,她向轎子走去后,行了一個大禮,變聲說道:“陛下,可以出發(fā)了,您且放心,他們都會在遠處好生守著罷,除了我,那些暗衛(wèi)不會輕易上前?!?p> 劉國雖與齊國交好,只是這派暗衛(wèi)前來,仍然讓人覺得不太對,她又怕這些暗衛(wèi)誤了事,不得已只好讓他們都在遠處侯著,若是有風吹草動就過來。
這樣也正好少了齊國對劉國的防備,若是真有人混入其中殺他,亦可以及時反應過來。
轎子里面的人沒有回答她,然后轎子便被人抬起來,無聲無息的離開了。
琉璃心知他不太高興,便也站起來了。她素來出門喜好坐轎子,即便沒有轎子,她也會用輕功最快的抵達目的地,最厭煩的便是走路了,只是眼下這個情況確不由得她拒絕,只好同春夏秋冬他們跟在最大的轎子后面一點一點的走著。
待到天黑,一行人終于到了驛站,琉璃感覺渾身都要散架了一般,她已是許久沒有這樣勞累過了,幸好轎子都走的不快。
她將那些暗衛(wèi)分成兩批,一批守夜,一批睡覺,待到下半夜后兩批對調(diào),正好大家都可以休息。
驛站之中,她住在一個小院內(nèi),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院內(nèi)的爬山虎長勢喜人,倒是讓她省心省力了不少。
這個地方官員在這驛站內(nèi)等候已久,正好酒好肉的伺候著齊王。
這幾日路上提心吊膽,吃的都是簡易的干糧,今日終于吃到了一點熱乎的東西。
此時房中無人,暗衛(wèi)都去保護齊王了,琉璃便毫不顧忌形象的左手拿著雞腿,右手夾著一筷子青菜,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她剛剛吃的正歡快,一抬眼,便看見門口有一個身穿白衣的人,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的飄了過來。
下人們都風餐露宿好幾日,她便讓春夏秋冬他們都下去吃飯了,這個地方里三層外三層侍衛(wèi)甚是多,便索性讓他們都退下了。
以至于無人通報她有人過來了,她活了這么久,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失態(tài),一時沒反應過來,手上的肉倒是先掉了。
她有些心疼,頓時一口氣沒喘勻,就那些嗆著了。
此時已經(jīng)月上枝頭,不知為何,門口那個人背著月光,即便這小屋內(nèi)有燈也不太照的清楚他的臉,可輪廓卻是完美的,肩寬腰細,身高卻是剛剛好抵到了門框上。
倒是長得比一般人高了許多,她皺眉想到,必然不是劉國之人。
那個人的嘴角似乎彎了一下,轉(zhuǎn)瞬即逝,然后便不急不忙的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左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右手也沒閑下來,又將桌上那杯茶遞給她。
她忙不迭的接著,喝了兩口,終于順了氣兒。便細細思量起來了,剛剛看見門外有人,差點便拔刀了,只是又想想這附近應該包圍甚嚴,過來的,勢必都是認識的或者特地來找她的,才心安理得的嗆了起來。
她也沒準備吃飯了,剛剛準備抬頭問他是誰,就看見那個人居然在旁邊拿了一副碗筷,旁若無人的吃了起來。
琉璃深感詫異,第一次看見這樣的人,不怕她下毒嗎?
“這位公子,你來找我有何事?”她試探道。
白衣公子停下了筷子,向她看了過來,屋內(nèi)燈光太暗,她一直看的不甚清楚,只是等到他抬頭時,便只能看見黑的發(fā)亮的瞳孔之中,仿佛裝滿了黑夜里的星星一般閃亮,瞬間能吸引所有的燈光,帶走整片銀河,高聳的鼻梁仿佛懸崖上的峭壁一般瑰麗,引人想入非非。
長得真美,這個想法在琉璃心里冒出來時,她愣了一下。
他似乎心情不錯,眼睛里面都有笑意,便假裝咳了一下。
琉璃意識到了她的失態(tài),心里頓時覺得不太妙,這還是第一次這樣失態(tài)。
她年紀并不大,雖然也經(jīng)歷過大風大浪,只是因為尚且年幼,仍有一些小孩子心性。
她看見他時,心中隱隱的似乎有什么要噴涌而出,她的直覺一向很準。
還未等到她思考,身邊的人就給出來了回答:“姬小姐不記得我了嗎?”
說罷,還把那個琉璃令牌拿到了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