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軍清楚絕不能讓須卜鹿姑活著回到軍營,這樣的結(jié)果顯然是其無法承受的,因而在如此情形下誰都無法拒絕任何一份力量的幫助。
只是從軍官向這名匈奴青年招手的那一刻起,死神也在向他招手。
密集的腳步聲很快便散去了,這條狹窄的街道上只留下了三名叛卒,其中年齡稍長且搏殺經(jīng)驗相對豐富一些的兩人逐一進入兩側(cè)民房搜尋。
踹門聲,鎮(zhèn)民恐慌的驚呼,幼兒的啼哭以及叛卒的呵斥,辱罵都令停留在外的年輕匈奴士卒難以抑制的緊張起來。
他未曾想過自己加入山字營后的第一次戰(zhàn)斗便是襲殺本鎮(zhèn)軍主,更沒想到接踵而至的第二次戰(zhàn)斗便是抓捕自己的營主須卜鹿姑!
而今眼見同袍突然變得那般陌生他更是心中顫抖。
矛盾與掙扎令他久久難以平靜,他手中早已是浸滿了汗水,不時便需要以衣袖擦拭,而這一切都被與其近在咫尺的須卜鹿姑看在眼里。
須卜鹿姑對于跟前這個被自己親手招入山字營的匈奴小伙自是不會陌生,他甚至還記得當然對方跟隨部落抵達懷荒鎮(zhèn)時的凄慘狀況,可現(xiàn)在,說是造化弄人也許有些過了,但到底是誰也沒想到兩人間會刀兵相見。
只是此刻須卜鹿姑已是不會放過一絲一毫的機會!
他知曉自己還有更加重要的責任!
眼見對方再度擦拭手中汗水,蜷縮在黑暗中的魔鬼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這名年輕的匈奴青壯狠狠拽入了深淵之中,須卜鹿姑一只手死死摁住對方嘴巴,一只手從懷中掏出了一把短小卻鋒利異常的匕首,眼神冰冷的將其刺入了這名年輕士兵的脖頸之中。
哪怕尖刀擠碎軟骨的破裂之聲在耳邊清晰可聞,哪怕在那一刻士兵的眼眸中迅速失去了神采,哪怕對方的驚慌之色猶刻于臉,可這一切對于一心想要活下來的須卜鹿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沒有松開自己的手臂,直到對方的身體在自己實打?qū)嵉挠|感中逐漸冰冷下來他才緩緩拔出了匕首,小心翼翼地擦拭著。
他仍舊趴在水坑之中,手里握著冰冷短匕,呼嘯的寒風在耳邊瘋狂咆哮正如此刻須卜鹿姑內(nèi)心萬蟻穿腸的躁動。
鮮血的苦澀滋味讓他幾欲作嘔,親手殺掉被逼著成為叛卒的年輕同族更是讓他有著絲絲低落,可偏偏像故意和自己作對一般,這場景卻反反復(fù)復(fù)在他的腦海中回旋,讓他無法安靜下來。
呼嘯的寒風吹擊著兩側(cè)破舊的房屋,門窗叮咚的敲擊聲就如同死神精心演奏的冥曲,優(yōu)美中夾雜著詭異,寂靜中含帶著恐怖。
一切在悄無聲息間開始又在悄無聲息間結(jié)束,須卜鹿姑緩緩抬頭,視線中兩名叛卒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異樣,他們的身影反倒是越來越遠,只是伴隨的卻是鎮(zhèn)民鎮(zhèn)戶們越發(fā)悲慘的呼號。
似乎欲望總會被接二連三的放大,往日受人崇敬被視作英雄的山字營軍士在此刻卻成為了一匹匹貪狼,他們在搜尋無果后卻是被鎮(zhèn)民們僅有的財物所吸引。這些被釋放出最原始欲望的各族叛軍一時間竟是紛紛開始搶掠財物,鎮(zhèn)民鎮(zhèn)戶們稍有懇求便會招至一頓拳打腳踢。
見此情景須卜鹿姑心中憤怒至極!
這些該死的叛卒會親手毀掉山字營乃至是軍主大人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擁護與愛戴!
一念及此他再顧不得許多,腦中只想著快點回到軍營帶領(lǐng)軍士撥亂反正,可他站起身來剛要離去右側(cè)卻是傳來一聲極為刺耳的尖叫!
豁然回頭望去,不知何時一位年歲極幼的女孩已是站在門邊望見了渾身是血的須卜鹿姑!
驚聲尖叫下兩名本已離去的叛卒聞聲回望,目光登時變得兇悍無比,他們也看見了此行的目標!
不過在巨額財富與加官進爵的誘惑下兩人并未第一時間呼叫臨街同伴,反倒是在相視一眼后將收刮來的財帛揣入懷中,而后極為默契的抽刀并肩殺來!
“該死?。。 ?p> 須卜鹿姑見此情景右眉陡然一跳,他立時輕咬舌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后再次探頭向著前方望去,只見黑暗的夜色中陡然出現(xiàn)一絲極其刺眼的錚亮光芒劃破空氣朝著他閃來,陰冷中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詭異,他心跳在這一刻都幾乎停滯眼眸倒映出的全是那柄悍然砍來長刀!
自己果然被發(fā)現(xiàn)了!
......
“該死的雜碎,賤民!呸!”
吐奚卜渾擦拭掉臉龐濺上的血跡后憤憤朝著那名山字營校尉已是殘缺的尸首吐了一口唾沫,繼而帶著無比的快意罵道。
盡管這番宴會上的搏殺只發(fā)生在寥寥數(shù)人之間卻不可謂不慘烈血腥,最終四名山字營將校悉數(shù)戰(zhàn)死當場,而鎮(zhèn)軍一方也是付出了兩人的代價。
將周圍懼怕驚恐的目光盡數(shù)收入眼底的吐奚卜渾哪怕并未親自上場,此刻仍舊是極為高傲的昂起了自己的頭顱,如此快意當真令人沉醉!
不過他并未忘記自己那生死未卜的兄長,短暫的沉浸快意后他回過神來用兇厲的目光狠狠掃過周遭后道:“我們走!下一個就是須卜鹿姑!”
聞聽此言幾名鎮(zhèn)軍將校立時快步跟上,周圍早已衣衫盡數(shù)被汗水浸濕的官吏酋長見此哪還不知道一場更大的內(nèi)亂已是近在咫尺?
本有官吏想要開口勸阻但在眼見慘死當場的山字營軍官后,也是不得不識相地閉上了嘴巴,生怕被殺紅了眼的鎮(zhèn)軍一同砍殺。
更何況如今哪怕吐奚力并未遭受襲殺,又或者是并非須卜鹿姑所為又怎樣呢?兩軍間的血海深仇已是結(jié)下!
須卜鹿姑不會對于麾下軍官的慘死善罷甘休,吐奚力更不會交出自己的弟弟!
眼見眾人皆是無比畏懼,吐奚卜渾的腳步更快了一些。
只是處在眾人身后,剛從心腹那里得到最新消息的蘭氏家主蘭蒙卻不由眉頭一皺,開口叫住了正要離去的吐奚卜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