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居書房內,姬冥修手持一份名單,細細端詳。
今日去尚書府也不算一無所獲,依據盜賊對那小廝身形、言行等的描述,暗衛(wèi)將懷疑的對象限定在了如今這份十二人的名單之中。
許是知道他會有所動作,蘇旬將書房周圍布防得密不透風。
索性,他也如他所愿,派了幾名暗衛(wèi)多多少少做了一番查證的表示。
當然,他的重點不是書房,而是尚書府管家手中的人事文書。
為了不打草驚蛇,暗衛(wèi)另外謄抄了一份。
他看著名單上的幾人,沉聲吩咐:“派人暗中調查這幾人,家庭情況、早前經歷都要核實真?zhèn)?,切勿掉以輕心?!?p> 景嚴正要應聲退出,卻聽自家王爺道:“蘇府之事,不要透露給玲玉,否則,罰俸半年?!?p> 景嚴一個觳觫,趕忙應下。
王爺真乃男德典范,生怕落梅軒那位知道今日之事,從而對他生出嫌隙,竟以俸祿逼他保密,當真是用心良苦。
他以前怎么沒看出來,沈黎硯的手段竟如此了得,完全將王爺拿捏得死死的,這讓他不禁懷疑,這還是以前無所畏懼的王爺嗎?
沈黎硯執(zhí)勤尚未回來,他決定去落梅軒被玲玉擰擰耳朵刷刷存在感,免得也像王爺這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就怕人從手心跑了。
傍晚時分,沈黎硯從外回來,便遭到了玲玉的連番盤問。
“公子,我剛剛才知道,你昨日問的那個肌肉移植,竟然是為了救那個害你的郭仕則?!?p> 見她不語,她又道:“公子,你怎么想的嘛,他那么害你,你干嘛還要救他?”
沈黎硯好笑道:“若是他一輩子都會成為任人嘲笑的殘廢呢?”
玲玉不滿地嘟囔,“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p> “好好好,那要不我不讓老頭去救他了,行不行?”
“那怎么...”她氣得一惱,“公子...你太壞了?!?p> “好好好,我壞,玲玉,快給我弄點吃的,我快要餓死了。”
玲玉無奈,只能去廚房給她弄吃的。
晚飯后,薛神醫(yī)過來逗弄球球時,沈黎硯才問起了他下午去郭府看診的事。
今日上午她告訴楊堅,下午他便親自送薛神醫(yī)去了郭府。
薛神醫(yī)剝開一顆新鮮的荔枝,喂給了球球,才悠然道:“萬幸沒有傷到骨頭,還有救,后日便可以進行肌肉移植?!?p> “老頭,我以前有沒有說過你很帥?”
薛神醫(yī)狐疑看她一眼,“你是不是又開始打老夫的主意了?”
“我在你眼中就是這種形象?”
“不然你以為呢?”
沈黎硯突然熊抱過來,“老頭,謝謝你的理解?!?p> 薛神醫(yī)被她抱得一個趔趄,“哎呦,你這熊孩子,怎么突然變這么煽情了?”
“老頭,我想父皇了...”
他拍拍她的后背,“等你解了寒毒,老夫就接他來盛京如何?”
“真的?”
“不騙人?!?p> “說話要算數?!?p> “絕無虛言?!?p> “這還差不多?!?p> 她使勁捏了捏薛神醫(yī)的臉頰,“改日我研制一款蘆薈面膜給你試試,老樹皮一樣,硌手?!?p> “你這個熊孩子,現在就開始嫌棄老夫了。三十多年前,就是你家王爺的臉,都比不得老夫滑嫩?!?p> “什么你家我家的...”
“遲早是咱家的,對不對?”
“不理你了,壞老頭!”
“哈哈哈,這就害羞了,還真是不經逗。”
他托著球球的兩只前爪舉到半空,左瞅瞅右瞧瞧,總覺得它的形象在哪本古書上看到過。
翌日上午,沈黎硯去西城兵馬司看望了曹睿幾人,順便同阿度聊了會兒兵馬司的一些事情。
曹睿他們變化很大,除了被曬得黑了些,身體倒是比之前壯實了不少,一言一行皆有了兵馬司人員的氣派與作風。
見到她,他們很高興,之前聽說她出事,本想去鹿鳴苑看她,但礙于他們與攝政王從無交集,便只能將自己的心意讓度亦琛帶了過去。
沈黎硯當然明白他們心中所想,不過她還是同他們說了很多自己的近況。
從他們的談話中得知,阿度平日里對他們多有照應,只不過在他離開去書院的時候,郭保坤那些人還是會時不時找他們一些麻煩,不過他們也不敢太過放肆,畢竟曹睿他們幾個現在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想要找茬也得悠著點。
不過,自郭仕則出事后,郭保坤倒是罕見地沒找曹睿他們的不痛快,沈黎硯心想,定是楊家父子警告過他。
這讓她終是放心了一些。當時是她將他們從安州帶到了盛京,她總得護著他們一些。
如果不是阿度在西城兵馬司,她定會去信隋敬之,讓他們回即墨城,畢竟,那里才是他們的家。
如今看來,他們暫時也沒這方面的打算,她便也沒說什么,選擇權總歸在他們那里。
下午,她抽空去了一趟左相府。
陸放雅已經在準備前往瀛都的行禮,此去路途遙遠,她竟生出了幾絲淡淡的惆悵。
因著第一次去東岳的經歷不算太美好,又想到暗夜門的陰狠做派,她雖面上不顯,心里卻終究是萬分不舍與憂懷的。
二人在庭院中一路漫談著,藥圃中的赤芍已經長出了粉紅色的花苞,金銀花也開出了黃白相間的嬌俏花蕊。
“此次去瀛都,大概要多久?”
“快則兩月,慢則三月。”
“你...有沒有想過回瀛都?”
陸放雅側眸看向她,他知道她問的是什么,他搖了搖頭,“我沒有離開龍淵的打算?!?p> 沈黎硯沒再繼續(xù),看來他依舊對過去的事難以釋懷,“我聽說那邊的情況比較復雜,三皇子背后的勢力好像與暗夜門有關?!?p> 見他詫異地看向她,她無聲低嘆,“曹睿前幾日收到來自安州舊友的來信,信中說現在整個安州戒備森嚴,尤其是鳳凰鎮(zhèn)那邊更是重兵把守,打鐵鋪的鐵匠都被征調去鑄造兵器,形勢十分緊張?!?p> 陸放雅轉眸看向彩蝶飛舞的花圃,淡淡啟唇:“事情過去那么多年,其實我對她的恨意早已不再那么濃烈,因為仇恨...遠比釋懷更難。”
他看著她淡然一笑,而后平視前方,“東岳是東岳,她是她,我不會將兩者混為一談。阿龍說,我既是微生家的人,此時此刻就不能任由瀛都大亂?!?p> 他自嘲一笑,“很多時候,我寧愿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而不是微生家族賜予我的什么高貴身份?!?p> “不,即便沒有這層身份,即便對伏鸞依舊恨意滔天,你依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她看著他,認真道:“你的父親與母親從小對你的教導,就是要濟世救民,造福蒼生。你對龍淵尚且能做到一視同仁,更何況是滋養(yǎng)你長大的東岳呢?”
“是你內心真正的自己,讓你做出了這樣的選擇,而不是你的皇族身份。你永遠都是自由的,放雅。沒有什么能逼迫得了你,包括你自己?!?p> “阿黎...”
她緩然一笑,“不過此次去往瀛都,還是要有備無患才好。圣上和朝中怎么說?”
陸放雅垂眸,“若有必要,可出兵維持穩(wěn)定?!?p> 她撇撇嘴,“他們對你還真是放心?!?p> 陸放雅笑笑,“怎么,你這么對我不放心?”
“我哪敢!主要是你要回的是自己的家鄉(xiāng),又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難保朝中不會有人對你心生防范之心。”
陸放雅暗自淺笑,朝中持有這種想法的人還真不少,就怕他此次一去不復返,甚至帶走龍淵的政要機密。
“你知道是誰力排眾議,擬奏折給圣上讓他同意的嗎?”
“顧大人?”
他搖了搖頭,“是攝政王?!?p> “他?”她眸中一片微詫。
“你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就是有點...”
“意外,對嗎?”
她遲緩地點了點頭。
“他在公事和私事上,還是分得開的?!?p> 沈黎硯不置可否,在公事上,他向來能做到客觀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