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唇,不甚在意道:“不答應也可以,那就一輩子待在盛京,永遠也別想著再回西涼?!?p> 她定定看著他,像是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他似的低語道:“你一定要如此嗎?”
“本王給你三日的時間考慮?!?p> 他落下一言,便徑直離去。
沈黎硯站在原地,久久不語。
夕陽的余暉染紅了半邊天際,落滿了整個寂靜的果園,光影照在她單薄的身上,有一種煢煢孑立的落寞之感。
姬冥修站在不遠處,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可他又明白,如果不對她采取強硬手段,他永遠都不會屬于自己。
她就像風一樣,只是從他的身邊掠過,然后毫不留戀地飄拂而過。
她是走得輕松,走得干脆,可早已對她情根深種的他,卻不能任由她撩撥完就走。
他要她在自己的領域生根發(fā)芽,烙下屬于他的印記。
只有這樣,他才覺得自己的一生是完滿的,沒有遺憾的,否則,那里只會是一片荒原。
他不想自己一輩子生活在這樣的荒原之中,他想要陽光明媚,生機盎然,想要有她的陪伴,直到永遠。
姬冥修漠然轉身離去,他不會任由近在咫尺的幸福就這樣溜走。
他可以愛她,護她,對她好,但放她離開,絕無可能。
果園內,沈黎硯獨自倚坐在桑葚樹下。
她環(huán)抱著自己,就那樣怔怔地看著天邊最后一絲余暉消散。
頭上傳來一道低嗚的吱唧聲,她抬眸看去,見球球從樹上串了下來,來到她身邊。
它蹲坐在她身前,圓圓的腦袋歪向一邊,墨藍色的眼睛就那樣狐疑地看著她。
它在問她為什么不回家。
可她的家,在哪里呢...
她眸中已有瑩光閃動,摸了摸它順滑的腦袋,顫聲道:“桑葚甜不甜?”
球球看了她片刻,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悲傷,它尾巴一搖,倏地串上了后面的桑葚樹,不一會兒便叼下來一枝紫紅色的桑葚。
它甩著尾巴,朝她邀著功,沈黎硯眸光閃動,自它口中拿過桑葚枝,摸了摸它的腦袋,而后揪了一顆放入口中,酸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開來。
她接著又揪了一顆放入口中,直到一整枝桑葚都被她吃完。
球球以為她喜歡吃,正要上樹為她去采,卻見她伸手將它抱入懷中,語聲哽咽道:“謝謝球球,桑葚很好吃?!?p> 球球不知如何安慰她,只知道用舌尖舔舔她的臉頰,用濕漉漉的鼻端拱拱她挺翹的瓊鼻,它只記得,上次她在落梅軒哭泣時,它就是這么哄她的。
沈黎硯終是壓抑不住自己的難過,抱緊球球失聲痛哭起來。
她哭得很傷心,也毫無形象。內心長久以來的委屈不甘,在這一刻全部傾瀉而出。
她恨姬冥修,恨無助的自己,更恨這無常的命運。
她只是想回家,為什么就這么難?!
她都不想著復國了,只是想幫助父皇治理好西涼,為什么他連這個都不允?只因他那可笑的占有欲嗎?!
她恨他,真的恨死他了。
不知哭了多久,她的哽咽聲漸漸變得微不可聞。
困意上涌,她微垂著腦袋,就那樣昏睡了過去。
球球拱了拱她,見她沒反應。它往前跑了幾步,又轉身看了她幾眼,才哧溜一聲鉆入了夜幕中的果園。
浮光殿正殿,姬冥修翻閱著一份公文,卻怎么也看不進去,腦中全是她看向他時失望而空洞的眼神。
他索性將公文扔在一邊,后仰在椅背里,單手撐額冥思了起來。
腳下似有吱唧聲傳來,他倏然睜眼,竟是球球。
它在扯他的袍角,時不時往前蹦跳一下,見他未動,又折返回來繼續(xù)咬他袍角。
姬冥修知道它從哪里回來,他俯身撈起它放在自己懷中,然后用巾帕擦了擦它沾著桑葚汁的嘴巴,“在果園睡飽了吧,以后不許再貪吃桑葚,聽懂了沒?”
它白天一吃多了,就會睡很長時間。到了晚上就精力充沛地來攪擾他辦公,實在是一種甜蜜的負擔。
球球似懂非懂地看著他,不過它可不是來聽他訓誡的。它咬著他的一片袖角,示意他起身。
姬冥修自是看懂了它的意圖,他別過頭,不欲看它無辜純澈的眼睛。
之前的什么事他都可以依著她,遷就她,唯獨這件事他不會妥協。
如果不對她狠心,她就會對他狠心。
以往球球嘗試幾次,見他不予理會之后,就會悻悻離開。
但這次不知為何,竟一直吱唧吱唧叫個沒完,這讓他立馬從座椅上站起身來。
雖是五月初的天氣,夜間卻依舊寒涼。
姬冥修一路跟著球球去了果園,看到了倚靠在樹邊的單薄身影。
他快步沖了上去,扶起她略帶寒意的身體,輕拍她的臉頰,“沈黎硯,快醒醒?!?p> 她恍惚睜眼,見是姬冥修,便推拒著他,脫口而出,“你這個沙豬男,我討厭你,你走開!”
沙豬?姬冥修來不及多想,應該不是什么好詞。
她的身體微涼,已然受了寒,他不能任由她繼續(xù)待在這里。
他當即橫抱起她,朝果園外走去,球球沖在前面帶路。
然而懷中的女人一點都不老實,一會兒揪他的衣領,一會兒扯他的頭發(fā),一會兒罵他是控制狂,一會兒哭求他放過她,根本就沒一刻安生。
西次間殿外,玲玉正焦急地向外張望著,她已經去好幾個地方找過,都沒有找到公子。正在她準備去正殿求助時,便見王爺抱著自家公子向這邊走來。
景嚴此時也趕了過來,他本來是想告訴玲玉沒找到沈黎硯,卻見到那本尊正窩在他家王爺懷中呼呼大睡著。
他一時氣噎,他們找得熱火朝天,人家倒是睡得不省人事。
而令他更為火起甚至想笑的是,王爺的頭發(fā)竟被扯得七零八落,有幾縷發(fā)絲還在夜風中輕輕飄蕩,生生將平日里不茍言笑的人扯出了風流浪蕩的氣質來。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玲玉快去準備驅寒的湯藥,景嚴速去燒熱殿內的地龍。”
兩人聞聲后,俱是一愣,而后趕忙各自去忙活。
景嚴幾乎是憤憤不平地入了殿內,沈黎硯這個惹禍精,將他家王爺霍霍的還不夠嗎,不知這廂又在鬧什么幺蛾子。
王爺的衣領都被她扯歪了,不知剛剛的戰(zhàn)況是有多么激烈。戰(zhàn)況?他甩了甩胡思亂想的腦袋,話本中那些引人遐思的香艷畫面猝然襲上心頭。
他覺得定是春日溫燥引發(fā)的氣血上涌,待會兒他得去膳房找點散熱去燥的銀耳羹喝喝。
沈黎硯簡直被王爺慣得無法無天了,看他都把王爺折騰成什么樣了。
然氣憤歸氣憤,他還是手腳麻利地將地龍燒了起來。不一會兒,殿內便漸漸生起了暖意。
玲玉將熬好的湯藥送入殿內,服侍自家公子喝完之后,便自動退了出去。
兩人在殿門外的廊下低聲閑聊著,殿內卻一片靜謐。
姬冥修用棉被將她擁緊,才抱著她倚靠在床頭自說自話。
“你是吃定了本王,所以才會這么有恃無恐。”
他低首,輕輕啄了下她的額頭。
“可本王有什么辦法呢?本王也想過放你離開,但一想到從今以后再也見不到你,本王就心痛難忍。你說本王控制欲強,卻從來沒反省過是你自己牢牢地困住了本王,而能解救本王的,也唯有你?!?p> 他偎依著她的臉頰,“你非但不救本王,還狠心地想著拋下本王。世間怎會有你這么狠心的女人?!”
他憤懣難平,用力在她唇上吸吮了一口,引得她嚶嚀出聲。
修長的手指描摹著她靜美的容顏,他深幽的眸中閃耀著志在必得的光芒,“不管你如何抗拒,本王給你的,你都得受著?!?p> 他絕不容許她投入他人的懷抱,即便折斷她的羽翼,他也要留她在身邊。
美麗的鳥兒就應該養(yǎng)在精致的籠中細心照料,而不是任由她海闊天空自由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