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畢，沈黎硯帶著玲玉去相府接上戚暮煙，三人一起去了望云樓。
未到中午飯點，樓內(nèi)客人不多，沈黎硯在二樓訂了個靠窗的雅座。
她點了幾份茶點，一邊飲茶一邊觀看著窗外的街景，正看著游玩的一家人出神，耳邊傳來玲玉的聲音。
“公子，傅公子他們到了?！?p> 沈黎硯轉(zhuǎn)眸看向?qū)γ孀邅淼亩?，唇角微揚，忙起身揖禮歡迎，“還說你們會耽擱一會兒呢，沒想到這么準時?！?p> “本公子赴約哪有遲到的道理?！?p> 傅乾邊說邊看向沈黎硯身側(cè)的戚暮煙，竟難得收斂了平日里的疏放隨性。
“想必這位就是戚姑娘吧，在下傅乾，身邊這位是度亦琛，我們都是...沈世子的好友，很高興認識你?！?p> “傅公子，度公子...你們好?！?p> 戚暮煙不知該說什么，卻還是欠身行了禮儀。
這些日子相府專門給她請了禮儀嬤嬤教導(dǎo)她閨閣禮儀，她學(xué)東西很快，倒也習(xí)得有模有樣。
心內(nèi)雖然抵觸這些虛禮，卻也知道這是為她好。她不可能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總要融入盛京這個大環(huán)境。
傅乾和度亦琛拱手行禮，之后便相繼入座。
鳳眸善睞而顧盼生輝，眉宇間似乎還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英氣與倔強，略顯淡漠疏離，會與人自動隔開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這是傅乾對戚暮煙的第一印象。
那樣悲慘的經(jīng)歷，如今以這樣的姿態(tài)面對陌生的他們，已實屬難得，她很堅強。
一旁的度亦琛有相似的感覺，對面姑娘對周圍的一切雖有些不太習(xí)慣，卻還是盡最大努力在適應(yīng)融合著，個性中隱隱透著一種不服輸?shù)捻g性，這樣的品性難能可貴。
“聽說你開學(xué)后要住在鹿鳴苑？”
傅乾看向給他們斟茶的沈黎硯。
“目前為止是這樣。圣上已經(jīng)著禮部置備了一些起居用品，估計再過幾日便會派送過去。”
沈黎硯看著茶盞中上下浮沉的茶葉，眸中溢出幾絲愁緒。
“那可是鹿鳴苑，攝政王的專屬行宮，無數(shù)人夢寐以求的休養(yǎng)圣地，你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是在跟我們凡爾賽嗎？”
“傅小乾，我哪有苦大仇深，這不是每日還得在書院和鹿鳴苑之間往返么，倒不如住在青城鎮(zhèn)來得方便?！?p> 度亦琛一眼便看出她在找借口，青城鎮(zhèn)離鹿鳴苑也就不到三刻鐘的時間。
“京中的流言蜚語只是一時，你也不必太在意，等過了這段風(fēng)聲就好了。更何況鹿鳴苑還有衛(wèi)兵駐扎，輪流值守，安全亦有保障?！?p> 經(jīng)過兩位好友的一陣寬慰，她的心情忽然變輕松了不少。
“經(jīng)你們這么一說，我倒是想開了，求學(xué)第一，我這到底有些本末顛倒了。”
說罷，她舉杯自罰，倒也引得兩位好友持杯敬酒?？粗砼造o默喝茶的戚暮煙，她倒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她去年只是入學(xué)時在龍庭書院上了十天左右的課，對街道對面的玲瓏女學(xué)卻也不甚了解，倒不如趁此向他們問詢一二。
不過，她還不能當(dāng)著戚暮煙單刀直入地詢問入學(xué)事宜，畢竟她還尚未與她提及過此事，免得事未辦成反而引她反感。
“今日在街上聽到很多人都在談?wù)摿岘嚺畬W(xué)，聽著倒是風(fēng)頭很盛?！?p> “你說女學(xué)啊。還不是聽說左相和攝政王會去龍庭書院授課，便開始躁動起了一顆顆少女心。”
“既然明知男女有別，為何還會將女學(xué)建在書院對面？”她實在有些好奇。
“那你就不知道了吧，聽小爺我給你細細說來?！?p> 傅乾飲了半杯清茶，潤了潤喉，才清了清嗓子娓娓道來：
“大概三十多年以前，龍庭書院院長梅舜臣娶了賀家的嫡女賀九蓁。那賀九蓁也算個奇女子，常年醉臥沙場，性情狂放不羈，更不受世俗之見的束縛。什么相夫教子，女子無才便是德，全被她斥之為謬論偏見。久而久之，她的身邊便集聚了一大波宣揚男女平等的擁躉。
偏生她父親又是當(dāng)時德高望重的鴻學(xué)大儒，經(jīng)不住自家女兒的任性與游說，再加上賀九蓁日日在梅舜臣身邊吹著枕邊風(fēng)，于是老爹夫君齊上陣，拉著一大波苦于找不到女西席的官員入宮進諫，玲瓏女學(xué)便自此誕生了。”
“玲瓏女學(xué)都是女夫子在授課？”
“非也。五六十歲的老學(xué)究倒也不少。
沈黎硯聽了，差點笑噴，就連身旁的戚暮煙都不由垂眸掩笑。
“就沒有年輕的夫子么？”
“有啊，個個都貌似鐘馗。據(jù)說有個叫潘思的，豹頭環(huán)眼，鐵面虬髯，殿試時因相貌太磕磣，被刷去了狀元頭銜，他倒沒像鐘馗那樣羞憤撞柱，而是坦然接受了禮部的安排，成為了女學(xué)的夫子?！?p> “這么一說，女學(xué)除了女夫子，其余的夫子不是老的便是丑的了？”
“確實如此。”
“這也太...”
“不公平，對嗎？”
“有點。不過話說回來，朝廷為了不讓女學(xué)子們犯花癡，倒是‘用心良苦’?！?p> “是啊，畢竟龍淵的禮儀制度不可偏廢?！?p> “龍庭書院的女夫子不會也是既老又丑吧？”
“非也，不過也差不離了?！?p> “怎么?”
“她們的夫君都是書院的夫子?！?p> “哈哈哈...”
為了打消學(xué)子們的少男心，書院還真是煞費苦心。
“所以，聽說京城兩大美男要去書院授課，對日日吃糠咽菜的女學(xué)來說無異于天降瓊露，你說她們歡喜不歡喜？”
“這兩大瓊露不是每日還要出現(xiàn)在早朝上么，怎地想著去書院獻愛心了？”
“哦，是這樣。盛京每年三四月份會舉辦一次校際比賽，三大書院都會參加。不過在這之前，禮部會為三大書院分別選定一文一武兩大朝臣前去授課指導(dǎo)，龍庭書院今年很幸運，被左相和攝政王給抽中了?！?p> “他們開學(xué)之后就會去嗎？”
“不會。大致會在二三月份每月抽出五日去書院上課?！?p> 沈黎硯心下安然，姬冥修若是去上課，期間定會住在鹿鳴苑，好在前后也就十日，還在她接受的范圍，否則，她真不知該如何與他共處。
昨晚的摸臉場景擾得她半夜都沒睡著，她暗自決定，開學(xué)前這段時日盡量避開他就行，免得再發(fā)生類似尷尬的事件。
“你怎么突然對女學(xué)感興趣了？該不會是相中哪個女學(xué)子了吧？”
“傅小乾，我在書院待了幾日你不清楚？哪有機會見到那些女學(xué)子。不過話說，你和阿度在書院待了半年，就沒見到過合意的姑娘？”
一旁喝茶的度亦琛，轉(zhuǎn)眸看向身側(cè)，語聲中難得帶了點八卦的意味，“他拉著我去偶遇過幾次畢小姐?！?p> “哈哈，傅小乾，還說你沒看上人家，去年在玄光寺偶遇時你怎么說來著...”
她語音拉長，學(xué)著傅乾當(dāng)日的樣子，“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畢小姐，看來我們與佛有緣呢。”
傅乾無語扶額，“沈世子，小爺我當(dāng)日哪有那么猥瑣...”
“喜歡就喜歡嘛，何必要遮遮掩掩。她父親不是你的頂頭上司么，你這個戶部度支員外郎多做出點功績，平日里多去串串辦公請教一二，這樣在她父親面前不就留下好印象了嘛。”
“就你餿主意多?！备登攘丝诰疲恢每煞?。
“哈，你就等著哭吧。畢妍去書院一定是找她哥哥，去年書院一定進了不少優(yōu)秀學(xué)子吧，畢文珺定然趁著最后的半年時間給自己妹妹物色了不少合適人選?！?p> 度亦琛接話道：“還真被你說中了，畢文珺好像看好吏部侍郎家的公子。”
“道貌岸然，虛偽做作，一看就不是好人。”傅乾飲盡杯中美酒，一臉不屑。
“傅小乾，拈酸吃醋可不像你。心動不如行動，飯也吃差不多了，咱們現(xiàn)在就走?！?p> “去哪兒？”
“畢文珺的書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