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沐九借口解手從宴席上溜出了華陽殿。
剛出殿門就有絲絲冷意襲來,她裹緊披風,屏退了幫她引路的內侍,一個人穿過重重亭臺走廊。
走到一轉角處,她自懷中摸出一張圖紙,圖紙上赫然是皇宮的內苑地圖。
地圖對皇宮各院的情況描繪得面面俱到,可謂是下了一番周折。
寧塵說父皇被關押在刑部地牢,外面設有多重關卡,幾乎沒有靠近的機會。
雖然希望渺茫,但她還是想盡力一試。
她按著地圖指示,在一假山內脫掉披風,換上寧塵事先備好的夜行衣,瞬時隱沒于無邊的黑暗之中。
月色如華,柔和得照耀著皇宮內的一切美景。
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此時的月光宛若玉盤,皎潔如練,氤氳著朦朧的光輝。
戚沐九飛檐走壁,盡量躲開巡邏的侍衛(wèi),終于摸到了刑部大牢門外。
月光下“刑獄”兩個字赫然在目,一想到父皇此時就在里面,戚沐九便控制不住內心的激動。
她在現(xiàn)代是個孤兒,十歲那年被一個陌生男人帶到一座孤島上,同其他年齡相仿的孩子們一起接受魔鬼般的訓練。
十年后她成為一家國際情報機構的頭號間諜,專門從事竊密,盜寶,臥底及暗殺等一系列秘密活動。
然而,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她在一次考古探寶的過程中,不幸魂穿到云州大陸這個異時代。
幸運的是父皇和母后很疼愛自己,給了他們所能給予她的一切溫暖。
八年時間,她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的至親至愛,盡自己所能去了解西涼的一切,做一個太子該做和能做的一切,幫他們保衛(wèi)好西涼的一城一池,守護好西涼的黎民百姓。
然現(xiàn)在的西涼,國土被瓜分,百姓成了亡國奴,國君身陷囹圄。
而她此時能夠做的,也只是冒險進去看看父皇,看看他是否安好。
她躲在角落觀察了一刻鐘時間,發(fā)現(xiàn)巡查的侍衛(wèi)每一炷香功夫就來回一次,比寧塵事先告訴自己的時間間隔縮短了將近三倍,她想應是今日舉辦梅花宴,皇宮加強了巡查力度。
戚沐九看著月光下頻繁巡查的侍衛(wèi),頓時猶豫了。
她突然想起父皇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勇敢不是通過讓別人為他擔心來證明的,尤其是那些關心他的人。
如若她沒有十成的把握全身而退,那么今晚的她就沒有資格逞一時之勇而讓關心她的人為她擔憂。
心下明了,戚沐九決定放棄行動。
如若她今晚打草驚蛇,非但見不到父皇反而還會連累帶她進宮的傅乾和度亦琛,這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她現(xiàn)在能夠做到的依舊是忍,也只能是忍。
她換好衣服從假山中走出,不緊不慢地原路返回,待快到華陽殿時卻又轉了個彎步向另一個方向。
殿內氣氛太悶,著實無聊,倒不如在外面走走來得舒暢一些。
沿著一路的梅花宮燈,不知不覺間便進入了一片梅林深處。
朵朵紅梅綻放枝頭,冷艷清絕,自有一番錚錚傲骨。一陣冷風吹過,枝頭的紅梅隨之飄然而落,戚沐九見此,不由觸景生情,唇邊不自覺地吟出一句“朔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如若忍受不了朔風的摧殘,又怎能在孤寒中傲然盛開?”
一道低沉的男聲自身后響起,顯得整個梅林更加幽寂靜謐。
戚沐九驀然轉身,便看到獨自站在梅花樹下的男子。
一襲墨色錦袍,外罩金線滾邊披風,身形修長,傲然而立,側臉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夢似幻,使其整個人看上去有一種不真實之感。
直到他從梅花暗影中走出,一張清貴絕倫的面容呈現(xiàn)于月光之下時,戚沐九才看清楚他的樣子。
腦海中剛剛因他生出的一切美好幻想,剎那間煙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蔓延而上的一陣心塞,出來散個心也能碰到自己最不想見到的人。
對面那個踏著月光緩步而來的邪魅身影,不是那個腹黑男又是誰?
戚沐九心中一陣腹誹,她都躲開夜宴逃到這里來了,卻不成想還是沒能躲開他,還真是流年不利冤家路窄。
而對面的姬冥修在看到轉身回眸的戚沐九時,眸中瞬間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驚艷,世間竟有長得如此脫俗雅致而又英氣逼人的男子。
眉毛英挺,面若桃花,挺俏的瓊鼻下,厚薄適中的嬌唇不點而朱,唇角微微上翹,帶了一點撒嬌的獨特韻味。
月光下,一襲兔絨披風更是將他的清雅之姿襯托得如夢如幻,就好似在梅花樹下翩然而現(xiàn)的謫仙。
戚沐九被對方深邃的視線看得很不自在,于是沒好氣地回懟道:
“只是一時感慨罷了。強者也有脆弱之時,如若罔顧疼痛,只是一味逞強,那跟石頭又有何異?活著也著實沒了樂趣?!?p> “大膽!你是何人?竟敢對攝政王如此說話!”
戚沐九聽聞,抬眸看向說話之人,只見一青衣男子立于姬冥修身后,一雙漆黑的眼眸正威勢十足地蹬著自己,好似她再說一句話,他就會瞬間撲過來一刀了結了自己。
戚沐九頓了一下才想起來,面前的這個青衣人不就是自己上次夜闖攝政王府時,在花園中見到過的那個巡邏的帶頭侍衛(wèi)么?當時聽到有人喊他景侍衛(wèi)。
她正想著怎么好好懟下這主仆二人,便看到腹黑男在那個景侍衛(wèi)耳邊低聲吩咐了些什么,那人很不客氣地瞪了她一眼之后才轉身離開。
戚沐九一陣莫名其妙,本來今夜心情就不爽,又碰上這么一對令自己糟心的主仆,頓時令她沒了賞梅的興致。
于是微微抱拳對姬冥修道:“草民不知是攝政王,還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草民的冒失之舉。”
話畢,她便看也不看姬冥修一眼,故作輕松的轉身遁走。
姬冥修這種陰險腹黑之人,見了只能躲著,她可不想單獨跟他待在一起,以免身份暴露,最后死翹翹。
“這就是你求人的態(tài)度?”
她還沒走出幾步,姬冥修雙臂一伸攔住了她的去路,魅沉的聲音隨之飄過她的耳際。
“草民只是跟您客氣一下,并沒有求您的意思?!?p> 戚沐九皮笑肉不笑道,作勢要繞過他橫在自己胸前的鐵臂從旁經(jīng)過。
戚沐九看了下自己和腹黑男的身高差,自己一米六八,已然不低,而這腹黑男足足高了自己一個頭的距離,目測最起碼一米八五以上。
上次是襲腰,這次是攔路,這腹黑男是專跟她過不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