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一念成魔
不久前，眾人陷入黑暗之中。
四周漆黑，盧更骨小心翼翼地挪著步子，黑暗中，仿佛有滴水的聲音不知在何處，盧更骨閉上眼睛，循著水聲走去，走了好久好久，水聲終于近了，就在左邊！盧隱士小心翼翼地摸過去，手浸在細水中，向著墻壁摸去，卻摸見毛茸茸的苔蘚，不，應(yīng)該是雜草。再往下摸，摸見一個規(guī)則的圓洞，這手感，，，好像不是石頭，，，盧更骨猛地睜開雙眼，赫然一個骷髏抓在手里，鮮血不知道從哪里流下來的，把骷髏和盧更骨的手都染紅了，盧更骨嚇了一大跳，閃身退開，卻跌倒在地，這才發(fā)現(xiàn)繞了一圈又回到了盧家內(nèi)堂！剛剛摸到的那個骷髏正是父親盧高琰的頭！大堂里依舊是那晚所見的樣子，只是從房頂上不停往下滲血，把整個大堂的地板弄得濕乎乎的，盧更骨整個人都浸在鮮血里，父親還坐在堂椅上，已經(jīng)變成一架沾滿鮮血的枯骨，直愣愣地望著他。盧更骨嚇得忙用手摸了一把汗，結(jié)果摸得自己滿臉血，沾上血的半個眼睛只能看到猩紅一片，濃重的血腥味讓盧更骨胃里翻滾不休，喉嚨咯咯作響，盧更骨嘗試讓自己從血泊中爬起來，忽然大堂之上的枯骨動了！枯骨的手摸索著抓住掉在地上的頭顱，戴在自己脖子上，然后噌地站起來朝盧更骨走來，提著他的脖領(lǐng)把他抓起來，盧更骨幾乎不能呼吸，死命地掙扎，屋外的尸體和屋內(nèi)的枯骨都動起來了，他們朝著盧更骨爬過來，嘴里低低地吼著，整個屋子想起古怪的叫聲。盧高琰仿佛要掐死盧更骨，惡狠狠地喊著：“復(fù)仇！”盧更骨顫抖著手掙扎著，看著父親的樣子，痛哭出來，可是哭并不能阻止這些惡鬼撲向盧更骨，盧更骨使勁掰斷盧高琰的胳膊，帶著領(lǐng)子上的半只手拼命向后堂跑去，后堂陰森森的寒氣襲來，弄得盧更骨一個激靈，停在了院子中央，屋頂上有各種帶著翅膀的惡鬼飛來飛去，它們身材小巧，頭部只剩皮包骨頭的骷髏頭，嘴巴卻是十分突出，牙齒尖利，細瘦的胳膊抓住瓦片，沖著盧更骨仰天長嘯，然后展開青色的翅膀在他頭頂盤旋，仿佛在歡迎他加入似的。盧更骨已經(jīng)喊不出聲，整個人愣在那里，眼前的這扇門他并沒有進去過，里面會有什么呢？
房間的門虛掩著，里面亮起橘黃色的光，盧更骨看見母親的身影站在窗前，這時另一邊出現(xiàn)一個怪物的黑影，母親驚聲尖叫起來，盧更骨抬腳就要上前解救母親，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怪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母親，啊嗚一口咬下母親的頭，頭咚咚兩聲掉在地上滾了滾，有一縷頭發(fā)掉出門外，尖叫的聲音也停止了。天空中，眾妖怪的長嘯聲不絕于耳，一聲接一聲。
盧更骨不可遏制地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一模一樣的長嘯，比那些小妖的聲音更響亮。盧更骨的心臟異常疼痛，每一次鉆心的疼痛都好像是它在移動，一直移到脊椎處，才停下，突突跳著想要鉆出脊背，無奈厚厚的肉阻隔了去路。突然間身后有一雙鋒利地爪插進他的脊背，插出兩排整齊的窟窿，心臟順著這洞口往外擠，被生生地撐開變成脊背上新生的一雙肉質(zhì)翅膀，有的部位拼命地往薄拉撐，薄到幾近透明，變成翅膀的末端，有的則蜷縮在一塊變成翅膀內(nèi)部的骨骼。盧更骨痛到跪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太過用力還是現(xiàn)在的他骨頭太脆，手腳關(guān)節(jié)應(yīng)聲折斷，盧更骨顧不上這些，正大口大口地往外吐鮮血，吐完鮮血就吐內(nèi)臟，等到幾乎把身體內(nèi)掏空了，盧更骨才停止嘔吐。他感到身體無比輕盈，估計刮一陣風(fēng)就能把他吹走，這時身后的人走到他面前說：“哈哈，這是多么新鮮的一只新生修羅，完全可以給我當(dāng)寵物?！北R更骨此刻眼里血色未盡，抬眼只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那人叫他動一動翅膀飛飛看，盧更骨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臟竟變成了一雙肉色的翅膀，張牙舞爪地豎立在身后，上面還有鮮血殘留。盧更骨用手撫摸翅膀，就感到心臟一陣刺痛，那人說：“它剛長好，你別動它，過一會就好了?！?p> 盧更骨發(fā)現(xiàn)自己能把頭完全扭過去，于是就扭到背后，用雙手抓住翅膀的主干骨，咬牙切齒地吼道：“我要復(fù)仇?。。。。。∥也挪灰@惡心的翅膀?。。∥乙上桑。。?fù)仇?。。。。。 闭f罷使盡全力，“咵嚓”一聲，把自己剛長出來的翅膀掰斷了。隨即“啊~~~~~~！”的一聲哀嚎震天，這次比剛才要痛成千百倍，血再次從斷骨處汩汩地流下來，盧更骨嘴里就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吼叫聲。
張子敬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張子敬索性抱臂閉上眼，盤坐在原地，以靜制動。忽然，一個模糊的聲音響起：“你想擁有無窮的力量對吧？”張子敬無動于衷。聲音繼續(xù)：“成了仙，你也只是個界下散仙，要修煉幾萬年才能排上個中等仙階，要得到無窮的力量，你就得苦苦的熬吧?！睆堊泳匆惶裘迹骸澳愕囊馑际?？”
“不如立刻成魔，我助你快速進階，你花比他們少一倍的功力，就能得到比他們多十倍的功力。”
“我張子敬從來都比別人多吃苦，承受加倍的訓(xùn)練，什么時候要靠投機取巧來獲得我想要的東西了？！”
“那你的大師兄呢？你付出再多的努力，到頭來還是他的手下敗將，你只要活著一天，就會屈居于他之下。”
“哼，我?guī)熜帜莻€白癡，根本不足為懼，我從沒把他放在眼里。”
“哈哈哈哈，你現(xiàn)在還兄弟情深，卻不知道有一天會死在他的劍下吧？”說罷，紅光一閃，張子敬眼前展現(xiàn)這樣一幅畫面：靜子庭一改往日笨頭笨腦的模樣，面色凝重地對張子敬說道：“來吧，今日你我就決一死戰(zhàn)！”說罷毫不猶豫地一劍刺來，深深地插進張子敬的胸膛，準(zhǔn)確無誤。
張子敬看到幻象，眉頭深鎖，仍舊閉上眼睛，說道：“我憑什么要相信你？你這個仙界手下的敗將，我自然要投靠強者一方了?！?p> “哼，我作為一個魔界大將，連看到過去未來的本事都沒有，還如何為主上效力？不僅如此，我還知道你們每個凡人深處的欲望和恐懼，我可以滿足你們，也可以毀滅你們！”
張子敬好奇地瞇起眼睛，問道：“你能滿足我什么？”魔將在黑暗里輕輕地笑了，現(xiàn)出形來，只見他全身穿著赤紅鎧甲，眼白變成純黃色，嘴唇黑紫，眉間煞氣濃重，未近身，就讓人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迫人低頭。魔將一瞬間站在張子敬身前，他們之間的距離連一步都不到，張子敬被迫的全身血管都快炸裂開。魔將伸出手指，在張子敬的胸口輕輕一點，又急急退去。
張子敬被他這么一點，忽然覺得體內(nèi)血液在快速循環(huán)，胸口壓抑著一股力量將要爆發(fā)，張子敬抬手運功，把手往外這么一推，只見一道紅光飛出，轉(zhuǎn)眼就在不遠處炸裂，威力驚人。張子敬突然感覺自己變得不一樣了，渾身充滿著力量，一翻手一復(fù)手之間，就可以毀滅世界，身上的殺氣擋也擋不住地射出來，讓他有一種睥睨眾生的感覺，他又施展輕功飛了起來，耳邊的風(fēng)呼嘯而過，渾身的毛孔都是說不出的舒暢，張子敬停下來，對著魔將用盡全力，揮手一攻，魔將所站處青煙四起，張子敬興奮地看著自己的手，得意的一笑，向前走去。
“才嘗了這么點甜頭，就得意忘形了？怪不得你注定要敗在你師兄手下?！甭曇魪膹堊泳瓷砗髠鱽恚瑥堊泳床]有驚訝，把手背到身后，晃了晃腦袋說：“也是，就這么點本事如何收的了本大爺?！?p> “剛剛你所感受到的，只是本王全部力量的十分之一不到?！?p> “我還想要更多的力量！”
“我就知道，我不會看錯的。只是，這成魔也不是我說了就算的，需要激發(fā)你內(nèi)心深處的欲望，或恐懼，把它成倍放大，本王才能助你激發(fā)魔功。”
“要怎么做？”
“你剛剛的示范就很好，你剛剛得到我的力量的時候那個享受的樣子，再多一點就好了?！?p> “那還得勞煩您再多給我一些力量?！睆堊泳凑f著，向魔將伸出一只手。
魔將看了看伸過來的手，皺眉道：“再多？我怕你承受不住啊，本王是來收魔的，可不是來浪費力量的。”
張子敬得意地沖他笑了笑，道：“大王，盡管來吧，沒有我張子敬承受不了的！”
魔將猶豫了片刻，但轉(zhuǎn)念一想，無非是少帶一個戰(zhàn)利品回去，反正已經(jīng)有一個上等貨定下了。于是握住張子敬的手凝聚內(nèi)丹，開始飚功。
張子敬只感到自己渾身都在發(fā)熱，幾近于巖漿那樣的熱度，渾身的骨頭都被熔解了，五臟六腑和血液瘋狂地燃燒著，張子敬幾乎忍不住要叫出聲來，但他還是咬緊牙關(guān)，生生接下魔將傳來的力量，努力地保持神智清醒，但他滿腦子想的只有發(fā)飆，發(fā)飆，再發(fā)飆！要摔碎所有的東西才甘心，要殺光所有的人才滿意，要看到血流成河尸骨累累的場景才覺得舒服，一定要把所有忤逆他的人都撕成碎片！碎片！要聽到他們的哀嚎，可憐兮兮的求救，然后再一個一個把他們像碾螞蟻一樣碾死，讓他們看著自己親人血肉模糊的尸體憎恨他，然后他狂笑不止，隨意地決定下一個殺誰。。。張子敬想到這些，頭腦就快要炸開，他的眼睛開始從淡藍色變成深藍色，最后變成濃重的黑，他的手變得細長尖銳，指甲鋒利，他的關(guān)節(jié)被熔化消失，所有的骨骼連成一塊，卻軟硬自如，張子敬一張開眼睛，殺氣迅速襲擊周身生物，氣場自成，魔化完成。
魔將一邊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一邊微微活動自己的手腕和手指關(guān)節(jié)，這小子，成魔竟用去了他一半的功力，來日怕是不好把他壓在手下做事呀。魔將看今天的戰(zhàn)果差不多出來了，就向張子敬介紹他的伙伴：大手一揮把盧更骨顯現(xiàn)在張子敬眼前，張子敬正在欣賞自己的新身體，瞟了一眼正在痛苦轉(zhuǎn)化的盧更骨，說道：“他怎么還沒完事？”魔將笑道：“他被修羅族選中了，因此轉(zhuǎn)化過程比較痛苦，需要你幫助一下你的好兄弟。”
“怎么幫？”
“你感受到他的心臟跳動了么，正在那個脊背上突突地跳，它想出來，可是前面有東西擋著，你何不試試你的新爪子？”
張子敬聽到這話，停止了打量自己的舉動，邪魅地沖著盧更骨笑道：“呵，讓兄弟我來幫幫你?！闭f罷舉起雙手狠戾地一把插進盧更骨的脊背，戳出兩排整齊的窟窿，正好在心臟前停下，再迅速地拔出。只聽見盧更骨凄厲的一聲慘叫，心臟真的開始擠出來，變成翅膀。張子敬無聊地舔著手上的血一邊等待著盧更骨進化完全，一邊惡心地感嘆幸虧自己沒被修羅選中。
等到盧更骨長出一雙完美的翅膀的時候，張子敬又對魔將羨慕地說道：“哈哈，這是多么新鮮的一只新生修羅，完全可以給我當(dāng)寵物?！蹦Ⅻc點頭道：“你想要，他就是你的了。這只修羅品種很純哦，好好養(yǎng)，將來會是好寵物?！北R更骨撫摸著自己的翅膀，疼痛難忍，張子敬淡淡地安慰道：“它剛長好，你別動它，過一會就好了。你能飛嗎？動動你的翅膀給我看看?！北R更骨看了張子敬一眼，張子敬發(fā)現(xiàn)他的眼是紅的，問道：“為什么他的眼是紅的，我是黑的？”魔將道：“因為品種不同，樣子魔力都會不同，資質(zhì)不同，進化程度也會不同?！闭f著，盧更骨突然咆哮起來，然后咔擦一下掰斷了新生的翅膀，張子敬見此情形愣住了：“他有病吧！這斷了翅膀，豈不是廢了？還怎么當(dāng)我的寵物？你怎么能允許這種情況發(fā)生？你不是需要他成魔嗎？”
魔將哈哈哈笑道：“都走到這一步了，他還有不成魔的機會嗎？折斷翅膀日后還會再長出來，只是他失了心性，這倒是讓我撿了件大便宜，沒有心性的普通魔，要比有心性的中等魔高級十倍百倍，他自斷心性，我真是求之不得！省了我還得綁他回去。走吧！該和你的老朋友告別了?！?p> 幻界之門緩緩打開，張子敬帶著盧更骨走到門口，盧更骨還在不停地騷躁，張子敬就輕輕地把手撫在他身后的斷骨上，盧更骨不堪忍受疼痛，總算乖了下來。張子敬另一只手放在嘴邊，作噤聲狀道：“噓，不要吵，會嚇壞我們的朋友的。”然后抬眼看對面的一眾人，輕蔑地笑道：“各位，看來我們際遇不太相同啊，高山流水，我們他日有緣，還是比武場上見高低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色大門這一邊，眾人不知在他們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既已成魔，便無法挽回，悲痛地望著這里，只當(dāng)是他二人都忘記了曾經(jīng)的情感和記憶，再難說出什么。告別的時間到了，兩邊的門都緩緩關(guān)閉。曾經(jīng)一同奮斗的友人如今天各一方，他日相見，還不知是怎樣一種畫面，正所謂世事無常，說的便是這樣一番景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