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蒼穹上繁星璨璨猶如漫天明珠,在遠闊的天際上,一輪明晃晃的圓月,月色極是明亮,從墨黑的天邊一直流淌到人間來。
清風徐徐,夜涼如水。
偌大的莫何川,處處皆是高懸的燈盞,燈燭輝煌,灼灼耀眼,與夜空中的滿穹璀璨明亮的群星一時交相輝映,給整個莫何川鍍上了一層朦朧神秘的光華,加上笙歌四起,令人分辨不清天上人間。
單于王帳里,鮮于裒正與眾人推杯換盞,把酒言歡,其余人也無不言笑晏晏興致頗高,扶羅坐在位子上,細細打量席上眾人,除了素古延,其余三部俟斤都在此處,大周使團以梅慎行為首,卻只有二十人,那位馬將軍想是還在養(yǎng)病,今日并未到場。
席上美酒佳肴,鮮美肉膾,新鮮菜蔬,擺滿了案幾,這些平素里烏弋難得一見的菜肴居然這么做的這般精致可口,顯然鮮于裒事先做了不少準備。
扶羅照例跟阿史那坐在一處,兩人不時竊竊私語,低聲交談??杀绕鹜绽铮瑑扇藥缀鯐r時耳鬢廝磨笑語不斷,今天兩人都顯得有些神情恍惚,心不在焉。
扶羅一直在想著那個馬將軍,到底是什么來頭,為何要跟蹤自己,要說想從自己這里套出什么烏弋的機密,卻又不像,何況只要仔仔細細地查查,就知道自己根本沒有什么機密可查,莫不是自己在哪里見過他,從昨天起,扶羅就在努力回憶,可直到現(xiàn)在,頭都想疼了,依然沒有任何結果。
阿史那眼光則是不住地往郅都那邊飄,他的一舉一動都沒逃過她的眼睛,自從兩人定親后,郅都不僅對她不僅沒有半分親密之態(tài),反而比以前更顯疏離。
扶羅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這是鮮于裒為了招待大周使者團特意從大周高價尋得的梨酥白,呈梨花白色,入口香甜綿軟,隱隱有梨子的甘甜可口,后勁雖大卻不霸道,喝下去五臟六腑熨帖得很。
可再好喝,畢竟也是酒,不多時扶羅便覺得臉上隱隱發(fā)燒,心突突地跳,俯身在阿史那耳邊道,“姐姐,我出去方便一下。”
阿史那點點頭,“要不要我陪你去?”
扶羅笑著搖搖頭,“不用,有烏塔就行了。”
扶羅瞧著眾人言談甚歡,沒人注意她這邊的動靜,帶著烏塔悄悄走出了王帳。
一出帳子,清涼的夜風緩緩吹拂,仿佛有一只涼爽的手在她臉上輕輕摩挲,扶羅頓時覺得清醒了不少。
“公主,咱們?nèi)ツ???p> 扶羅想了想,“先回我的帳子吧,你給我打點水,我洗把臉?!?p> 烏塔答應著去了,扶羅慢慢走回自己的帳子,方要掀簾門進去,身后破空聲中,一物夾帶著風聲撲了過來,扶羅偏身讓過,那物啪地一聲打在帳子上。
扶羅遽然轉身,就見遠處一個黑影一閃而過,扶羅原本有些混沌的腦子頓時清醒下來,只沉吟了下,就展開輕功,追了上去。
扶羅一路追隨,天上月光很是明亮,卻也只是照得地上的路影影綽綽,渾看不清前面疾奔的人的身形,只能辨清他身著白衣,個頭看似比自己還要高上一截。
可是不管看得清還是看不清,扶羅心中清楚,此人就是白日里的那個馬將軍,這次他既然主動現(xiàn)身,那自己絕不能再像賞賜那樣被他溜之大吉,無論如何也要想法子弄清楚一切。
兩人一口氣奔出了五六里,這一路奔馳,扶羅已隱隱覺得,對方的輕功提縱術應微在自己之上,自己幾次幾乎要追趕不上,都是對方稍稍放慢腳步,明顯就是故意在等著自己。
又過了一盞茶時分,兩人一前一后,又來到了昨晚交手的巫閭山前。
來到此地,前面那人倏然剎住了腳步,背對著扶羅站在當?shù)亍?p> 扶羅緩緩走進那人,拱手行禮:“敢問閣下夤夜引我到此來,有何見教?”
那人沉聲道:“公主當真好手段,在下佩服?!?p> 果然便是那個馬將軍。
扶羅沒理會他的恭維之詞,反而問出自己一直以來的疑問,“閣下為何要跟蹤我,莫非以前我們見過?”
馬將軍笑了笑,“我可以告訴公主,不過公主可否先告訴在下,這次我到底是如何著了您的道?”
“如果我告訴了你,你是否會實話實說?”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p> “好,爽快,”扶羅不知為什么,聽了他的話居然想也不想地就信了他,“其實也沒什么,只是今天早上侍女端去的奶茶里,我命人加了鶴望蘭,那種草會讓人腹痛不止,可以從脈象上診斷不出什么來?!?p> “原來如此,可是那個小姑娘根本沒給我用藥,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給我止住了痛?”
扶羅好笑地說,“你怎知她沒給你用藥,難道只有從口中服下的才是藥嗎?她的藥涂在手上,只是那藥無色無味,從你的鼻中進入體內(nèi),把離魂草的毒解點了?!?p> 真是高明,馬將軍恍然大悟,跟著又疑惑不解地道,“不過我還是不明白,公主的人毒下的這么準,她是怎么知道我會飲哪杯奶茶的?”
扶羅哈哈一笑,“馬將軍太高估侍女的能耐了,她又不是能掐會算的人,如何知曉,我只是命她給所有的人都下了毒?!?p> 馬將軍大吃一驚,“你給所有的人都下了毒?可是為什么,為什么……”
馬將軍沒有繼續(xù)說下去,扶羅替他補充道,“為什么別人都好好的,你卻中毒了呢?”
馬將軍哧的一聲笑,“公主說的不錯,在下百思不得其解?!?p> “很簡單啊,別人沒中毒,是因為他們早就服了解藥了啊?!?p> 扶羅慢條斯理地說著,可聽在馬將軍的耳中卻不啻驚天巨雷,“你說什么,他們什么時候服的解藥,我為何不知?”
扶羅抿嘴一笑,“馬將軍昨晚睡在何處,是不是沒睡我們?yōu)踹o您備好的氈毯?”
馬將軍聞言一愣,沉默了半晌,忽然如醍醐灌頂般豁然開朗,喃喃自語,“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公主好細膩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