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fēng)掠過,漫山蔥郁,猿猴悲戚之聲不絕于耳,旭日高照,風(fēng)景亮麗,卻又如此寂寥。
一個身著孝衣的黑面男子凝重的將手中的黃紙放進(jìn)了火盆,風(fēng)起灰飛,他的身旁是一個身著白袍的小公子。
昨天在老人的靈堂上,周吳鄭與李季為了舵主的位置大打出手,今日出堂下土還是吳落甲花錢雇人扶靈。
他那便宜師傅就默默地站在一旁觀看,而薛紅綾則是顯得有些不淡定了,當(dāng)即就準(zhǔn)備怒斥那些人,卻被吳落甲制止了。
“樹倒猢猻散,墻倒眾人推,人死如燈滅,就是如此。”
李天笙喝了一口酒,他若是收徒弟,肯定不會像一般人那么膚淺,單單只教他武功,更重要的是世態(tài)炎涼,人情冷暖和為人處世。
雖然這些東西以他的實(shí)力根本就不用顧忌,隨自己怎么喜歡就怎么來,但是對于吳落甲來說,這都是他今后必須要去學(xué)的。
薛紅綾將手放在吳落甲的肩膀上,柔聲道:“呆子,你都跪了兩個時辰了,快起來吧?!?p> 俠義之道善為本,武道之心悟?yàn)楦?p> 這是八歲那年吳落甲習(xí)武的時候老爹對他說的,習(xí)武者,若只知爭強(qiáng)好勝,卻不知為何習(xí)武,善惡不分,那終究只是一介莽夫罷了。
吳落甲轉(zhuǎn)頭問道:“師傅,如何才能成為武功天下第一?!?p> 李天笙沉默了片刻,而后笑道:“你為什么要成為天下第一?”
“為報仇,也為伸張正義!”
李天笙搖頭道:“這還不夠,報仇是為怨,而你口中的正義也只不過是你的個人臆斷,單單憑怨念和臆斷是成不了天下第一的?!?p> “那還需要什么?”
“我要是知道的話,就不會下山了。”
李天笙看著他那張神情無比堅定的臉,忽然想起了十歲那年的自己,天下第一,多豪氣的一個詞啊,可是就算做了天下第一又如何呢?又能得到些什么呢?
“習(xí)武若想入上乘,須得一個悟字,若是悟性稍差,便要付出比別人多出幾倍的努力,你現(xiàn)在所練的武功都太過繁雜,而且不精…”
說到這里李天笙忽然停頓了下來,吳落甲的底細(xì)之前黃興業(yè)就向他交到清楚了,起初他還并未留心,現(xiàn)在話說出口他才意識到,吳落甲身上的功夫集數(shù)家所長,卻又不純,若真是那個人所教,他不會連武學(xué)需專心致志這一點(diǎn)都不清楚啊,似這般雜學(xué)亂來,豈不是有意誤人前途?
李天笙接著說道:“我聽黃興業(yè)說,你的功夫是你爹教你的,在臨終前他還給你留了兩本書,對嗎?”
吳落甲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天道山的心法和武功秘籍對你來說并不合適,你練的那幾門功夫已然匯集外家所長,無論是兵器還是拳腳,皆為上乘,若是中途易學(xué),又要從頭開始,況且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悟性最佳的年紀(jì)了…你能把那兩本書給我看看嗎?若是不知你到底學(xué)了些什么,我也無從教起啊?!?p> 吳落甲聽言,猶豫了一陣,最后還是將手放進(jìn)了自己的胸口,準(zhǔn)備將書拿出來,卻被薛紅綾制住了。
薛紅綾促狹的笑道:“小道士,你才多大,就這么好為人師?我承認(rèn)你的武功是挺高的,不過這做師傅可和武功高強(qiáng)是兩碼事,你知道該怎么教嗎?”
李天笙眼睛毒辣,自然一下子看清了她是男是女。
李天笙傲然道:“這世上還沒有我李天笙做不到的事,別說是教他武功,就是讓他學(xué)富五車,才貫古今都沒什么問題。”
“那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讓他交出武功秘籍?”
李天笙老氣橫秋道:“小丫頭,你懂不懂什么叫因材施教?若是我不知道他練了些什么就瞎教的話,豈不是誤人子弟?”
薛紅綾恍然大悟的點(diǎn)頭道:“哦…原來你還要看了他的書之后才知道該怎么教啊,找了這么多借口,說到底你還不是不愿意把自己的本事教給他?依我看啊,與其讓你做師傅,還不如隨便去街上找個說評書的?!?p> 這丫頭長得倒是挺標(biāo)致的,怎生得如此舌尖口利,李天笙又何曾在女人面前這么沒有排面過,想當(dāng)初,他拿元神道人收藏的九龍飛鳳圖去集市上換錢,然后去逛青樓,哪個女的不得嬌滴滴的喊他一聲大爺,給他倒酒錘肩。
“你是說那些信口胡謅練嘴皮子的都比我強(qiáng)?”
薛紅綾一本正經(jīng)的搖頭道:“非也,我是說那些說書的從頭到尾念一遍都比你講的要有趣點(diǎn)?!?p> 李天笙氣急敗壞道:“我說你是這小子什么人啊,就敢管他的閑事,我就算再不濟(jì)也是他師傅,我叫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這叫尊師重道,你呢?一個女流之輩,胡攪蠻纏成何體統(tǒng)?!?p> “我…我是…”
薛紅綾一時語塞,竟然講不清楚了。
吳落甲見薛紅綾的身份被識穿,便說道:“師傅,這位薛小姐是我的朋友,先前我落難負(fù)傷,是她一直在照顧我?!?p> “哦…”
李天笙頗有深意的笑道:“那如此說來,她就是我的徒媳婦兒了?什么朋友不朋友,你在為師面前還隱瞞什么,這男女之間還能有朋友這個說法的?”
薛紅綾臉色頓時有些羞紅。
吳落甲說到:“師傅,你別誤會,薛小姐確實(shí)是我的朋友,我雖已有婚約在身,卻并不是她?!?p> 李天笙大驚道:“看不出來,你小子一副老實(shí)樣子,居然這么會玩?。俊?p> 薛紅綾聞言忽然臉色煞白,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你說什么?”
吳落甲目色有些悲戚的說道:“薛小姐,這墓中所躺的便是我那未過門的妻子的爺爺,前些時日,我尋的落腳之處便是這戶人家,在寄宿期間已與她定下婚約,一個月之后成親,原本想將這個消息告知你的,怎料想中途居然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情。”
李天笙暗暗地用手摸著自己的腦袋,他見過傻的,沒見過這么傻的,難道這小子看不出來這姑娘對他有意思么?
薛紅綾的心中已經(jīng)空了一塊,痛如刀絞,好似有什么東西被人搶走了一樣。
她忽然用力的將袖中的那塊木頭捏在了手中,指尖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