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林遠書番外
都說人死的時候，往事會像走馬燈，一幕幕輪換交替。
靈魂死掉的時候，大約也是一樣吧。
林遠書是這樣想的。
一切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在這個高度現(xiàn)代化，近乎烏托邦的誘人時代，人們其實變得愈發(fā)冷漠與殘忍。
每個月都會舉辦的殺戮游戲，是由一個強制參加的“祭品”，和多個自由報名的“獵人”組成。
從前的他也只從電視新聞上了解一二，作為茶余飯后的談資，可他怎么也沒有料到，有一天他自己會選擇，參與到這其中來。
可他如今需要錢。
多年來辛苦經(jīng)營的小公司徹底宣告破產(chǎn)，而病重的家人負擔不起高額的醫(yī)療費用。
如果真的窮途末路，去參加殺戮游戲遠比搶銀行有希望得多。人們通常這樣說。
他那時大約也是這么想的。
要么贏，要么死。
贏了有巨額的游戲獎勵，死了，多少也有政府補貼可以救濟家人。
完美的機會。他這樣對自己說。
他的參賽編號，是五號。
在他之前，已經(jīng)有四個“獵人”了。
他們中有和他一樣，抱著賭徒心理打算放手一搏的，也有的純粹是出于獵奇，想要一探究竟。
后者，不是家里只手遮天的紈绔子弟，便多半是些亡命之徒。
他沒有在意。
而在進入游戲的前一刻，他終于見到了這一輪的“祭品”。
那個被當作獵殺目標的可憐家伙，居然是個未成年的小女孩。
聽說，她是近日收押的重刑犯的孩子。
在這個國度里，被公眾認為是窮兇極惡的罪犯們，他們的子女也同樣會被株連為有罪，輕則勞動改造，重則充當殺戮游戲的祭品。
祭品的身份，是大眾在網(wǎng)絡上票選得出的。
許是因為這女孩的父母太過罪大惡極，犯下了許多觸目驚心的連環(huán)殺人案件，在那段時間幾乎轟動這個國家，而女孩本身又看起來乖巧軟糯，毫無攻擊性，于是勾起了許多人內(nèi)心中那份虐待與殺戮的念頭，無不盼望著看到她在游戲里被殘忍虐殺。
他們說這應當是對正義的伸張。
于是毫不意外地，這個叫林阡陌的女孩子高票當選。
他那時在賽前見到她，心里也許是有一份不忍的吧。不過他也明白他自己要做什么。
如果錯的不是某個人，而是整個社會，那么他為了自己能夠更好地活下去，多了些罪孽也是無可厚非的吧。
比如，用子彈洞穿那個女孩子的腦袋。
在他從游戲中恢復記憶，接受殺戮任務時，他依然是果決而堅定的。
直到他在那所學校的樓梯上，撞見身處險境的她。
她已經(jīng)不再是他認識的那個小祭品了。
明明是同一張臉，可那上面再也看不出恐懼與驚慌，看向他的眼神里滿是冷靜與算計，甚至有一份置身事外的淡然。
而他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失控了。
對著這個身份不明，卻又莫名顯得異常熟悉的靈魂，他平生第一次感到了不知所措。
也許他的任務要泡湯了吧。
不，不是也許，是一定。
他根本就下不去手。
白日里對著她那張靈動的小臉一次次地心慈手軟，而夜間，又一遍遍困在有她的瑰麗詭譎的夢境中，無法自拔。
那是他與她的前世嗎？
他給她取名林阡陌，他說要帶她走。
醒來后他總是想要問她，你認得我嗎。
可他問不出來。因為她的眼眸里，分明沒有夢境中的熟稔與依賴。
他只好一直這樣，與她若即若離，與她似敵似友。
時限仿佛一道無形的鍘刀懸于他頸上，而他知曉最后那一刻終究要到來。
只不過，死亡來得比他預想的要快了一些。
其實當那個人闖進房內(nèi)，說起女孩想要殺了他時，他已經(jīng)有所預感。
他知道林阡陌并不真的想要活著走出游戲。
他也知道林阡陌接近他，有著某種不可說的原因。
可他不知道，答案竟然可以是這樣。
想要他的命么？那為什么，不在一開始就殺了他呢？
她打破了他按部就班的任務進程，擾亂了他目標明確的任務思路，讓他疑惑又彷徨，對她好奇又小心翼翼。
而她其實不過是想要他死。
既然如此，那便遂了她的心意吧。
他不可能接過那把槍，那只能由著她，洞穿他的太陽穴。
到此為止吧。已經(jīng)注定了的輸局，再掙扎又有什么意義呢。
只不過，當他感覺自己的魂魄不可控制地朝著女孩的耳釘飄去，感受到在耳釘?shù)淖茻嵯?，與自己那一份殘留的意識融合在一處的神識，電光石火之間，他驀地想起了所有。
原來他和她曾有那么多的過去。
原來在他死后，她過得一點也不好。
甚至，她竟然甘愿用那樣一種慘烈決絕的方式與曾經(jīng)的世界說了再見。
意識越來越渙散，他最終融進了少女耳畔，一抹晶瑩的光束。
……
“伊芙琳，認識一下，這是新來的能天使，叫埃德溫。”
“唔，埃德溫是吧？你好哦，請多指教啦?！?p> ……
“所有參與者全部死亡，界面即將崩塌。”
“重復，界面即將崩塌，游戲結(jié)束，無人生還?！?p> 林阡陌的魂體此刻已經(jīng)抽離出來，俯瞰著一片狼藉。
之前因為任務原因所封印的記憶已經(jīng)悉數(shù)回歸，同時，她滿意地感受到了屬于埃德溫的碎片在意識空間里的氣息。
還不錯呢。
林阡陌正要抽身前往下一個世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明白為什么任務世界里，自己總是看席征不順眼了。
原來那是他的靈魂啊……
“呵。裴宇是么?！?p> 唇角勾起譏諷的弧度。
他居然死了呢。
難道是因為上界確認她的死訊時追查到了他頭上？他被滅口了？
還真是活該。
不過，即便是死了只剩靈魂碎片，他也是一樣的惹人討厭啊。
這次沒有以牙還牙，把他打成篩子，還真是虧了。
林阡陌嘆息了一聲，暗暗下定決心。
混賬東西，你被我記小本本上了！以后見你一次，殺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