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門宴（1）

　　“五小姐。”

　　木棉？總算是出現(xiàn)了。

　　傾顏眉角微揚，透過朱門已經(jīng)依稀能窺探到今晚的不夜盛宴了，她說怎么已有兩日之久都不見得有動靜，原來是算著今晚放個大家伙兒啊！

　　她眼里閃著興味的光，希望這不是她們玩火自焚吧，啟唇道“既然來了，怎么不進(jìn)去伺候著？”

　　女孩卻只是呆愣著站著不動，她根本就是擅自來了前院，怎敢在這時進(jìn)去露面。

　　若是被趕了出來，接下來小姐的計劃若是落空，難保不會拿她開刀。

　　“半夏，你且進(jìn)去通報一聲，邊說我此次入宴，帶了三個丫頭?！?p>　　“是?！?p>　　吩咐罷，再轉(zhuǎn)眼看木棉，巴掌大的臉蛋毫無血色，一副林妹妹的做相，見我尤憐，倒是有幾分姿色。

　　姿色？一個有些姿色的丫鬟。

　　傾顏的眼光一閃，這下，她那點疑惑就都弄明白了，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隨我進(jìn)去吧?！?p>　　“多謝五小姐寬厚。”

　　“既要謝我，你管好自己那張嘴即可?！?p>　　木棉驚慌地低下頭，顫抖著唇瓣“奴婢惶恐，不明白小姐的意思?！?p>　　傾顏沒再理會她，越身而過，徒留她彎著腰，沒抬起頭來。

　　傾顏面朝著庭院，原算得上是上下一白的院子到處布上了大紅，顯得喜慶。

　　怎么說這位右相大人都是名大孝子呢！

　　“小姐，老夫人已經(jīng)在廳中侯著了?！卑胂恼净氐阶约旱奈恢茫粍勇暽貙⒛久尥慌詳D了擠，她這樣背主之人不配站在小姐身邊。

　　“可有問什么？”

　　“未曾多說什么?！?p>　　傾顏捏了捏自己厚重的狐裘，沉吟了片刻，轉(zhuǎn)身對木棉道“我已將你帶進(jìn)來了，接下來該去哪找你的主兒就不用我教了吧？”

　　木棉臉上盡是被看透的難堪，但她依然得按計劃好的行事，她強(qiáng)忍下心中的怨恨，小聲道“是。”

　　傾顏垂眸，那接下來就讓她看看，那人花了那么大手筆安插到老夫人身邊的人，會怎樣成為一個犧牲品。

　　“祖母?！?p>　　“哈哈哈！五丫頭來了！快快快，來著見過國公夫人?！崩咸駛€兒也是穿得應(yīng)景，一身紫紅，配上蒼白的兩鬢，好不喜慶。

　　“傾顏見過夫人?！?p>　　“既是一家人了，還哪來的這么多繁文縟節(jié)？快起來。”國公夫人給了個眼色身邊的婢仆立馬上前攙扶。

　　“是?！迸⒐郧傻仨樦九酒?，可因著身子嬌小，披著雪白的狐裘活似了那白熊的崽兒，圓滾滾的，憨態(tài)盡現(xiàn)。

　　倒是這人自身不自知，一本正經(jīng)地板著臉退身至旁側(cè)。

　　這位國公府夫人她確實不太熟，當(dāng)初婳茯苓出嫁國公府時，她也只是曾被人領(lǐng)著上了紫苑的閣樓上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一眼。

　　如今她來了，那她那位多年未曾見過面的大姐肯定也回來了。

　　王依馨這次未解禁足，動不了手，倒是喚了一個好幫手來。

　　“聽聞這次五小姐三拜九叩上九臺寺替府上姨娘祈福，可真真是上心?。　?p>　　“夫人說笑了，姨娘馬上就要替府上新添家丁，才算是大功者。”傾顏回以微笑，臉上尚存的稚嫩多少消磨了些少女的過分冷靜。

　　“相老夫人這孫女教得倒是一個比一個討喜??！”

　　“難得親家如此夸贊，不過是這個丫頭機(jī)靈，愛說些討巧的話，專會哄人開心罷了。顏丫頭，還不快向夫人道謝？”

　　“傾顏得夫人如此夸贊，當(dāng)真是榮幸之至?！?p>　　“哈哈哈！這小嘴可真甜??！”

　　登時，廳堂里一片其樂融融，爽朗的笑聲仿佛要溢出整個小院。

　　傾顏靜靜地站在一旁，聽兩位長輩嘮叨著家常，雖說聊得開懷，但真正后院的那些破事確實只口不提，全是撿些好聽的暢談，好似兩個知己相見恨晚。

　　“老夫人，賓客已至，我們這是……”

　　“誒！真是不讓我們這些個老家伙歇息歇息，罷罷罷！再熱鬧上幾回，也就到頭嘍！”老太太混混顫顫地扶著拐杖作勢要起身。

　　傾顏連忙上身攙扶著，嘴里嘟囔著“祖母可是盡說瞎話，哪能只再辦幾年？您可是要長命百歲的?！?p>　　“哈哈哈！你這小嘴兒啊，當(dāng)真是越發(fā)會說了！”

　　“哪有！傾顏說的可都是實話，下次祖母可不許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了?！?p>　　“好，好，都依你的?！崩戏蛉说碾p眼都笑作了一條縫“親家，那老身就先行一步了？”

　　“去吧！我獨自留在這，樂得個清閑自在?！闭f罷，就端起的桌上的茶水，細(xì)細(xì)品嘗起來。

　　“你們幾個，好生招待著。”主家人將賓客獨留于此總歸是不好。

　　“是?！?p>　　吩咐完，傾顏才又親密無間般地攙扶著老太太，小心地叮嚀著“祖母，小心著路?！?p>　　“唉！還是顏丫頭想得周到?！?p>　　……

　　“相老夫人！多少年來，您當(dāng)真是一點都沒變??！”

　　“哈哈！你這老婆子，什么沒變老的？老身這頭發(fā)可都是花白嘍！”

　　傾顏聞聲看去，是個姿態(tài)豐瑞的老太太，看這身行頭，想來地位也不會低。

　　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眸光，無意這兩位的互捧互夸。

　　接下來一路上也是走走停停，與不少貴婦周旋，念叨上幾句家常，到了正廳時已然是到了正午。

　　壽宴設(shè)在晚上，故早間來的均是些女眷，大家一同用了午膳便游園去了，不過，這大冬天的，倒也沒什么好賞的。

　　傾顏環(huán)顧四周也沒找著一棵應(yīng)景的梅來，心中不覺有些失望。

　　她兩世為人，獨愛梅花，不似那些詩人愛這梅的冰清玉潔，傲霜斗雪，寫了不計千數(shù)的詩文歌頌。

　　她愛這梅的特立獨行，才讓這毫無顏色，略顯單調(diào)的雪景生動起來，有了那么一份生氣。

　　“小姐，小姐？”

　　“何事？”

　　“大家伙兒都在斗詩呢！三小姐與她們處得極好，想來一會兒定是要殃及于您?！卑胂膲旱土松ひ?，小聲道。

　　傾顏聞言，整點了容顏，收起了那份游離在外的心思，一時忘記壓著嗓音了，她那帶著孩童時期獨有的綿羊音便蹦了出來“不急，且先看著?！?p>　　果不出半夏所料，戰(zhàn)火很快就燒到了傾顏這兒。

　　“常聞相府五小姐才高八斗，學(xué)富五車，如今，可有什么詩文應(yīng)應(yīng)景的？”什么聽聞自是瞎扯皮，這個藥罐子都不曾出過相府大門，哪能有她什么傳聞？傳她每月吃了多少珍貴藥材么？

　　傾顏好笑地看著那個笑得得意的女子，面不改色地接著她那扯皮的假話道“坊間傳話自然是些謠言?！?p>　　看著眾人皆露出的鄙夷之色，傾顏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既然姑娘要求了，傾顏就獻(xiàn)丑了?！?p>　　環(huán)顧四周皆是雪，雖比不上張岱筆下那番開闊，天地融合的觀景，倒也算得上是絕佳了“如此雪后，其綿綿之雪綴世，瓊枝玉葉，粉裝玉，皓然一色。怕是只有岑參的‘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一首《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可以形容了?！?p>　　“姑娘，覺得如何？”

　　眾人啼笑，不知是贊她的聰慧還是在笑那個姑娘，反正，她贏了。

　　“好了，你這丫頭，還不少說幾句？”那姑娘面上掛不住，眼見著就要懸淚，老夫人這才慢悠悠地出來打著馬虎眼，教訓(xùn)了幾聲，但臉上的笑意確是未曾退卻半分，在眾多人面前長臉，她的心中怎能不得意？

　　瞥了眼老夫人的臉上的笑意，傾顏有了分寸，接道“祖母教訓(xùn)的是，是傾顏失言讓這位林二小姐失了顏面了。”

　　話里有話，不過這弦外之音，得看別人聽不聽得懂。若聽懂了，那便是智，若未懂，只能說傻人有傻福了。

　　畢竟這智中又分大智與愚智，你若懂了咽下這口氣便是是識大局，給自己留點體面反之……

　　“呵！婳傾顏！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