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與她相識?
慕君年雙手捧著茶杯,孩子般地吹著茶水,杯面蕩漾起水紋,險些飛濺出來。
“娘子,我們在這里做甚?”慕君年輕輕咬著茶杯,含糊不清地問道。
“慶功。”
她很自信,對于她自己如此,對于她培養(yǎng)出來的人亦是如此。
“慶功?是不是像李將軍回來父皇設宴那樣?”
六年前的洗塵宴?
她可是,一戰(zhàn)成名呢。
“差不多吧??墒且?guī)模是比不上皇上嘉獎李將軍的洗塵宴的。”
傾顏慢悠悠地搖晃著茶杯,澄螢的茶水隨著她的動作在杯中晃蕩,可以輕易地看到杯底打旋的茶葉,濃釅的茶香之中又混雜著香囊里梅花淡淡的冷香。
混雜著,皇宮御花園里,那片梅林的幽香……
那一夜,皇宮內燈火通明,這等壯麗之景實在難見。百姓在紫荊城外遠遠看來,像著了火,那烈火在心中燃燒。
李將軍一家鎮(zhèn)守邊疆數十年載有余,如今回朝,理應獎賞。
皇上確實賜下黃金白銀數兩,絲綢帛百匹,盡顯一代明帝之為。
宴廳內絲竹之音逐漸急促,咄咄逼人起來。
皇帝賜下美人,家宅。
李將軍上交了虎符。
杯酒釋兵權,也就是如此了吧。
把人生劃分成一百步,最難走的不過是第一步和最后一步。
很顯然,李將軍的第一步走得很不錯,甚至來說是太好了,以至于最后功高蓋主。
一代名將,好不可惜。
父親高至相位,她也應邀入宮。
后來宴會上世家小姐挑釁,但古琴玉露早已被毀得干凈。
沒了琴,那便奏鼓。
傾顏隱晦地掃了下坐的李將軍一眼,一拍鼓面,羊皮制的鼓面就嗡嗡地震動起來,聲音沉悶。
待鼓聲漸漸弱之時,傾顏又取了去掛在鼓兩側的鼓箭,在鼓面小幅度而又快速地敲擊起來,就像是彈琴時的搖指或者是掃搖。
兩支鼓箭越靠越近,鼓聲也越來越急促。
敲鼓的動作驟然停止,聽得正入迷的賓客不滿了起來。原本安靜的大殿再次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傾顏低著頭,勾起一抹笑。
鼓箭在手上轉了一圈,然后在鼓兩側點了兩下,清脆的聲音一下子又將聲音壓了下去。
又是在鼓面的一陣敲擊,但卻緩而慢,勾得人心癢癢。終于,高潮部分到了,
聽的人卻顫栗了起來,那是一種發(fā)自靈魂的戰(zhàn)栗。
又是驟雨般的點面,小臂擺得越來越快,手上的力度越來越?。还穆曉絹碓郊贝?,越來越輕。
鼓聲戛然而止。
“臣女獻丑了?!?p> “哈哈,好,好啊,婳相生養(yǎng)了一個好女兒。此女往后,定有另番作為?!?p> “承蒙陛下夸獎?!?p> 從此,她一戰(zhàn)成名,得了一個京城第一才女之稱。
……
傾顏微微瞇眼,那時,捧得有多高,后面才會摔得有多慘。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所以,她若想離開相府,且不叫人看出端倪來,那就得借他人之手了。
那時的她,也確實將借勢這一點用得爐火純青。
“小姐。”
“進。”
門推開,一個小蘿卜頭就沖進了她的懷里。
婳梓涵軟軟道“母親~”
“小少爺已經帶到,屬下先行告退?!?p> 這孩子,便是最好的契機。
她與孩子母親不謀而合,一個想走,一個想保全孩子。
她設計找了一個男死嬰與之調換,所有人都以為她害死了這個孩子,雖是個庶子,但卻是相府唯一一個男孩。
這種后宅辛秘,大家族向來是自己內部消化。
家丑不可外揚,此等道理,有人知,自然,也有人不知。
被家法伺候跪在祠堂的貴婦,她轉著佛珠,眼里卻沒有一點佛家的慈悲,如一條躲在角落的毒蛇,伺機而動。
而這次二姨娘之子夭折之事,恰可大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