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忘川》六
瞬拂袖將他的半魂收了，踏入劃出的傳送門，便消失在地府中。
凌越的另一半魂魄則留在忘川河中，繼續(xù)爬墻，繼續(xù)等待。
陽春三月，江水已經(jīng)解了凍，成群的雛鴨跟在成鴨后頭下了水。規(guī)規(guī)矩矩的，偶爾落單了一兩只，還會停下來等等。
江邊的一處農(nóng)家小院里，傳來了少年欣喜的聲音。
“阿爹，花花生的小狗，胖乎乎的好可愛啊，給我摸摸?！?p> 凌越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再睜眼就發(fā)現(xiàn)自己投生在了一只新生的小狗身上。
少年的手朝他摸來，他害怕了，蜷曲在花花身邊，一動都不敢動。
沒有想象中的疼痛，少年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順著他的毛發(fā)，挺舒服的。
“行了二娃，狗崽剛出生，還弱著呢。咱們該去江上了……”男人揉了揉少年的腦袋，這般說道。
待二人走后，凌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現(xiàn)在眼前能看見的東西有限，遠(yuǎn)一些便模糊了。
剛想四處走走看看，就被花花一鼻子給推倒了，直愣愣地?fù)湓谒砩稀?p> 弱不禁風(fēng)……大概就是這么個樣子吧……
花花這一胎，只生了一只小狗。老話說：雙貓獨狗，不做也有。家里人歡喜得緊，不論真假，也能圖個吉利。
就這樣，過去了一年。小狗全身黑毛，隨著不斷長大，毛發(fā)愈加黑亮，威風(fēng)。
二娃給他起的名字也很簡單：黑子。
黑子漸漸忘記自己是從何而來，也忘記是來做什么的。二娃待他一直很好，和阿爹從江上捕來的魚，總不忘給他留一條大的。
花花作為母親，也對他很好，他一直都能感覺到無限的關(guān)心與愛護(hù)。
這日，二娃帶著黑子去林間打獵，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一只兔子，蹦蹦跳跳地在林間竄動。
“黑子，去!”二娃絲毫不懷疑他的能力，連弓箭都沒架。
他低伏著身子，肚皮上的毛發(fā)已經(jīng)貼在泥土上，慢慢靠近，還差一點……
這時，一側(cè)突然竄出一道身影，咬住了兔子的脖頸。它站在那里，嘴里叼著還在掙扎的獵物轉(zhuǎn)頭看向黑子。
它齜著森森的白牙，眼神里滿是兇狠：滾!
黑子不甘示弱，也亮出了自己的牙齒，喉嚨里發(fā)出低吼：你叫誰滾！獵物是我先看中的！
“阿大！回來!”遠(yuǎn)處傳來一個姑娘的聲音，方才還在齜牙的狗子立刻收了牙齒，朝那個方向奔去。
黑子哪里肯干，畢竟年輕氣盛，沒頭沒腦地追了上去。任由二娃在后頭邊追邊喊，也沒用。
等二娃追到他時，見到的是這樣一番景象：黑子被那只叫阿大的狗掀翻在地，死死地壓在身下。那森白的獠牙就扣在他喉管處，稍有反抗，它就再扣入一分。
一少女抱手站在旁邊，饒有興趣地看著，并不打算出聲阻止。
“不好意思啊，姑娘，能不能把我家黑子放開？”二娃實在是害怕阿大真咬下去，連忙開口。
姑娘笑了，如銀鈴般清脆：“是你家的獵狗嗎？心浮氣躁的，叫阿大收拾一下也沒什么。放心吧，阿大有分寸?！?p> 這話說的，二娃也不好再接。黑子確實咋咋呼呼的，這一遭吃了虧興許也就沉穩(wěn)了。
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姑娘，年紀(jì)似乎同他一般大。
青絲用皮制的帶子綁成馬尾，鬢角垂下幾縷碎發(fā)，在穿過林間的微風(fēng)中自由地飄蕩。
頸間掛著一個精心雕刻過的白牙，衣裳似乎也是獸皮加工制成的，不算粗糙，反而透著幾分灑脫狂放。
這打扮應(yīng)該是獵戶家的女兒，膚色也偏暗一些，一看就知是常年在外的，不像那些城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滴滴的小姐。
“看夠了沒？”姑娘突然轉(zhuǎn)頭，把二娃嚇了一跳，立刻便紅了臉。
好在他日日在江上打魚，皮膚曬得黝黑，不太看得出來。
黑子的掙扎最終還是在阿大的尖利獠牙的壓迫下，停住了。
“嗷嗷……嗷嗚……嗷嗚……”他終于還是露出了自己的肚皮，發(fā)出了求饒的聲音。
阿大這才松開口，尖牙上已經(jīng)染了血。
黑子的喉管處的毛發(fā)也鮮紅一片，他耷拉著腦袋慢慢起身，沒有勇氣再抬頭看阿大。
二娃見此，便打算帶他離開了，脖子上得回去上點藥。
“嗷嗚？”一聲輕弱的叫聲在姑娘身后響起。
眾人皆聞聲看去，姑娘轉(zhuǎn)身從地上抱起一只雪白的小狗：“小雪，怎么了？”
阿大也跑過去，一直圍著姑娘腳下打轉(zhuǎn)，眼中滿是關(guān)心。
“嗷嗚……嗷嗚……”小雪在姑娘懷里一陣撲騰，姑娘沒辦法，只能將它放下。
小雪竟然徑直就朝受傷的黑子走去，小小的身子目測只到黑子的下巴。
阿大緊張得不行，一下子就擋在了小雪的面前，卻被它輕松繞過。再擋，還是繞過。
最后，阿大只得把小雪叼在了嘴里，任由它張牙舞爪地在空中亂刨。
而黑子依舊耷拉著腦袋，他一直以來的高傲，今日被阿大碾得粉碎。
周遭發(fā)生了什么，他一點都不在乎了。
“凌越！你抬頭看看，那是柳嫣兒！”突然，一個聲音狠狠地撞在他的靈臺上。
這一年來的安逸生活，他都忘記自己是誰了。瞬這一聲簡直太及時了，讓他立刻清醒過來。
嫣兒……
黑子猛然抬頭，正巧看見小雪扭動著身子，在阿大嘴里掙扎。
當(dāng)下腦子一抽，想都沒想，就沖上去把小雪搶了過來。
阿大怕傷著小雪，所以沒使勁咬，然后就只覺得嘴里一空，狗沒了？
再一看，怎么到那混小子嘴里了？！炸了炸了，這次阿大是真的發(fā)怒了，連眼睛都變得通紅。
而小雪似乎還挺喜歡的，任由黑子叼著，一點都不反抗。
“阿大別動，沒事的?！惫媚锷锨皟刹?，摸了摸阿大的頭，安撫道，“小雪挺喜歡這只獵狗的。”
二娃無奈地扶額：黑子今天這是在干嘛……人家搶了你的兔子，你就搶人家的狗？
只見黑子輕輕地將小雪放下，自己也趴了下來，眼里滿滿的溫柔：嫣兒……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