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主說的是真話,表情也十分真誠。
老先生咳嗽了一聲,接著便說:“雖說如此,還是等皇上那邊定奪才行。你們先在城外安營扎寨,如何?”
“好,靜候佳音?!背朴螖r住還想再說些什么的國主,答應下來。
此時日頭剛過最高,佛堂內外都靜悄悄的,十六這兩日來,都遵循著楚臨天的指令,牢牢地守在這里。
午時三刻,楚臨天吩咐的便是這個時間。十六推門而入,楚臨天背對著坐在蒲團上,手中的佛串垂在地上。
“楚相有何吩咐?”十六問道。
但是等了很久,楚臨天也沒有回話。這時,十六似乎聞見空氣中有殘留的血腥氣。
十六猛地朝前躍了一步,站在了楚臨天的面前,下一刻他便重重地跪下了。
“您是一早就打算好了吧?”他喃喃地說道,從楚臨天的手中抽出信。
上頭的字十分正楷秀麗,完全不見慌恐,楚臨天連死前都這般淡然,是真的看開了吧。
“十六,最后還是得麻煩你了。我身上這些年來,不知背著多少條人命。雖然他們都不是為我親手所殺,但絲絲縷縷都與我有關。
今日凌煜若是上位,必然不會放過我府中上下。你且將我的項上人頭呈上,只求換得家眷平安。桌上有一封信,若是游兒回來就交給他。若是沒有回來,就放著吧……”
字句到此處,便停住了。
十六跪地許久,才起身將楚臨天的尸身安置好。又按書信中所說,手起刀落割下了他的頭顱。
十六心里想著:割得利落些,就不會太疼了吧?
他扯下佛堂墻上所掛經(jīng)幡,裹住頭顱,望著躺在地上的無頭尸身,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一刻,十六果斷地伸手推翻了供桌上的燭臺和香爐。燈油潑灑地滿桌都是,一接觸到明火,立刻便蔓延開來。
“相爺,你安心地去,十六會將你吩咐的事情一件件辦妥?!?p> 佛堂設在僻靜處,這兩日又是十六在外把守,沒人愿意自討沒趣,跑來打擾。
待十六離開后很久,久到佛堂內部已經(jīng)燒的幾乎什么都不剩,而外部的梁柱垮塌下來,才被府中發(fā)現(xiàn)。
“相爺還在里面啊!快來人,救火救火!”
結果顯而易見,大火被撲滅,什么都見不到了。十六也消失無影,一時間丞相府中人人自危。
年關的傍晚,凌煜仍是坐在大殿中,總兵和柳亦奇被松了綁,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在同他喝酒。
隱的尸體被龍虎軍拖了出去,估摸著扔亂葬崗去了,但地上大片的血跡看著依舊很刺眼。
凌越瘋魔了,他蹲在墻角,頭發(fā)披散著,口中一直在喃喃自語,又時而笑時而哭,聽得柳亦奇心里毛毛的。
十一不言不語,面無表情地守在他身邊。只要凌越還在,他的使命便是聽主子命令,豁出性命保護主子。
殿外急急地沖進來一個龍虎衛(wèi):“皇上,西南傳書。”
“念?!?p> “是!皇上親啟,我楚云游受南蠻國主之托,求和。甘愿歸屬皇城,只盼能同西南百姓共同生活,求一個安穩(wěn)。南蠻人民真心真意,望皇上明鑒?!?p> 凌煜不知是喝醉了還是疲累,面色微紅,用一只手撐著自己的下巴。
他瞇著眼睛想了想,才開口:“準了!回信,西南城池歸屬南蠻統(tǒng)治,命楚云游為監(jiān)察史,永不可回皇城!”
秦月剛到殿外,正準備通報,就聽見凌煜的這道口諭。
她的心中不知為何,有些酸澀感。楚云游這個名字,她似乎很久很久沒聽見了。
“皇上,秦小姐求見?!?p> 凌煜抬眼看了看:“進來吧?!?p> 秦月進殿剛要下跪行禮,便被打斷了:“別跪了,演武場的事情你做的很好。如今孤重登皇位,你要什么賞賜,說吧?!?p> “秦月不敢。臣只愿家父以后,平安順遂。”她還是跪下了,只為替秦毅求一個安穩(wěn)。
凌煜笑了笑,興許是羨慕,也興許是諷刺。
“老將軍辛苦半生,孤也知他如今身體有恙,便準他辭官?!鼻卦侣牭竭@話剛剛松了一口氣,卻又聽得他這樣說道:“不過……這邊疆若是再生事端……”
“皇上放心,臣愿披甲上陣,只為保疆土太平。”秦月知道他心中所想,便接了話。
只要秦毅沒事,她便什么都不在乎了。
“嗯……西南士兵怎么處置的?”
“回皇上,全都關在演武場內,大部分都負了傷?!?p> “帶孤的口諭過去,準他們回西南。你也一道,務必替孤看好南蠻國?!?p> 凌煜盡管同意求和,也下旨將西南城池劃給南蠻,但還是不太放心。
既然楚云游站在南蠻那邊,那便派秦月去,只要秦毅留在皇城,她就只能死心塌地為自己辦事。
不得不說,這一招跟當初楚臨天用來威脅秦月的,一模一樣。
“臣領旨?!鼻卦乱汇?,但隨即便應了下來,她總歸是一枚棋子而已。
身邊突然感覺有風掠過,秦月大喝一聲,快速地護住凌煜:“誰!”
“十六參見皇上。”
隨著聲音的出現(xiàn),十六也現(xiàn)身在殿中。眾人只見他手中提著一個包裹,鼓鼓囊囊的。
凌煜伸手撥開秦月?lián)踉谧约好媲暗纳眢w,瞇著眼睛看向跪著的男人。
“十六?老頭子送給楚臨天的暗衛(wèi),跑來這做什么?你家主子的賬,孤稍后會算個清楚。滾?!?p> “主子吩咐十六要將這個呈交給皇上,只求皇上輕判府中上下。”十六將包裹舉過頭頂,恭敬地低下頭。
凌煜大笑出聲:“輕判?孤倒要看看他楚臨天能出得了多大的價碼,來換全府上下的性命。呈上來!”
秦月從十六手中接過包裹,這剛一靠近,便聞見濃重的血腥氣,她瞳孔瞬間縮緊:難道是?!
“打開!”凌煜不耐煩地催促著。
灰色的外層包布被打開,里頭黃色的經(jīng)幡顯露出來,血色已經(jīng)滲得很明顯。
凌煜皺了皺眉,自己動手扯開了里層的活結。
楚臨天灰白卻安詳?shù)拿嫒荩霈F(xiàn)在眾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