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驚變
沼岸蘆絮飄飛,暗灰泥澤中分布著大大小小的水澤,渾濁不堪,不少為腥臭的墨綠色。單以觀賞性而言,十一號無疑是洛基所見最差的。之前實際臨場的無論是雪地,還是山地,位置居高臨下,場上景象盡收眼底。到了這邊,少了全知視角不說,距離也拉近了許多,安全感瞬間降低。
洛基不由懷疑是不是因為缺乏安全感,達芙妮和阿奇兒才沒有親自抵達。
這個念頭他若是深思下去,說不定還真能猜到什么??上錾瞎之悎鼍拔怂孔⒁饬?,腦中念頭也隨之消亡。
奧古都斯家族的迷蹤幻影,洛基很了解,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學會的。
就像阿索爾城時凱爾所說,迷蹤幻影說到底只是一種身法。身法講究無非是腰部腿部腳腕何時何地那處發(fā)力、蓄力長短、爆發(fā)點等等,外人如何眼花繚亂,也只是動作者自身身體的多方面協(xié)調(diào)動作,而這一系列動作的基礎始終離不開著力點。
洛基試想過自己若是在沼地像圖恩那樣面對特來希比會怎么做,答案很不理想。地形帶來的麻煩不比對手小,除非特來希比率先持刀沖來,在拉近兩人距離的同時,洛基還能借他的腳步觀摩部分地形。但這幾乎不可能實現(xiàn),特來希比又不是傻子,何況他的刀遠程威力并不容小覷,洛基與他出任務的時候,也沒見他有近身戰(zhàn)的癖好。
洛基實在很好奇在這種地方圖恩會怎么做,兩人是同出一處的迷蹤幻影,自然也有同出一處的麻煩。
場下洛基還在盤算,場上圖恩已經(jīng)做出動作,用的是洛基最不看好的方法。
圖恩直直朝特來希比沖了過去,腳下松軟潮濕的泥土地暴起一灘泥漿,兩人之間不長的距離瞬間被拉近,圖恩直拳擊向特來希比面門,后者并無拔刀的意思,只是提臂揮動刀鞘蕩開了圖恩的胳膊,圖恩面色不變,順勢拉低重心抬腳踢向特來希比小腹,特來希比對此應對極其簡單,握著刀鞘的右手用力往前一展,刀鞘抵在圖恩胸口。
特來希比巋然不動,圖恩不由后退。
“這......”臺下洛基整個人都看蒙了。
他與圖恩交過手,同時他還和特來希比出過任務,兩人實力如何,他大致了解。
圖恩明顯在放水,如果他全力出擊,特來希比不出刀是在尋死,而特來希比竟然手下留情了,或者說他也在放水。無論是圖恩直直沖向他,還是圖恩斜身側踢,特來希比都有機會出刀,前者自不必說,面對后者,特來希比右手脫鞘半掌就能握住刀柄,一刀揮出,如此短的距離,圖恩頃刻間便會完敗。
臺下不只是洛基摸不著頭腦,在座除了唐莉莉這個凡人沒反應,其他人神態(tài)各異。
諾琪露回頭看向莫里斯,“喂!這算什么?試探嗎?你們理院都是這樣打架的?”
莫里斯連忙搖頭,“別亂說,我沒有啊?!?p> 作為裁判的紅衣主教安德烈皺了皺眉,看臺前排的將魁面無表情。
場上詭異一幕的始作俑者被逼退后并沒有繼續(xù)進攻,腳下土壤松軟,但并非泥沼。圖恩沒有開口,只是看著特來希比。
特來希比身穿開襟的武道服,臉龐棱角分明剛毅硬朗,緩緩張開嘴,聲音沉著生冷,“要么拿出戰(zhàn)意,要么直接認輸?!?p> 圖恩的想法是盡快結束這里的戰(zhàn)斗,但沒想到眼前這位不屑于他人送來的勝利。
圖恩點點頭,無精打采的臉上浮現(xiàn)出幾分認真的神色。
主動輸給別人是一回事,主動認輸投降又是另一回事,圖恩可以做前者,但絕不會做后者,尤其是在同為年輕一輩的前提下。
太陽懸在東方的天空,圖恩腳下本該朝西的影子慢慢回縮到腳下,變成小小的一團。
圖恩沒入腳下的土地,像是被沼澤逐漸吞沒的樁柱。
特來希比右手握住刀柄,臉上雖無表情,激昂戰(zhàn)意已然勃發(fā),剛欲拔刀,圖恩陷入的那團黑暗猛然擴散向四周,特來希比手中雪亮刀身一閃而逝,人連刀一同陷入腳下的黑暗,如同失足落入無底的深淵。
特來希比和圖恩所站的那片沼地已不可見,只有如幽潭死水般的黑暗滯留原地。
“黑暗......”場外洛基呆滯的死魚眼泛起復雜的神色。在阿索爾城遇到的凱爾是黑暗,如今陪在將魁身邊的圖恩也是。這似乎才是克萊蒙德那些人想找的理力者,而不是他這位有著光明屬性格格不入的二流角色。
深淵般的黑暗中不時有寒光劃過,當中卻無任何景象。場外諾琪露嬌小身子前傾,可還是什么都看不見,扭頭不滿地向后面坐著的莫里斯詢問怎么回事,莫里斯自然也看不透圖恩布下的黑暗,但又不想說不知道,坐在原地故作沉吟,結果被諾琪露識破。
“笨蛋笨蛋笨蛋......”
“嘿,個子小了不起?聰明你還問我?!?p> “我就問了!有本事你問別人?。∽约罕窟€賴別人說,和洛基一樣的混蛋?!?p> “諾琪露,你是想打架還是怎么了?”
“有本事來啊!這次絕對打哭你!”
唐莉莉扯了扯諾琪露正在揮動示威的小手,“周圍還有人呢,吵到別人不好?!?p> “哼!”諾琪露憤憤轉過頭。
莫里斯又好氣又好笑的搖頭。
洛基作為莫名挨罵的躺槍人士,被諾琪露提名時下意識想轉頭看過去,但他這時卻冷不丁打了個寒顫,目光并未從場中收回。
特來希比和圖恩所陷的那處黑潭突然快速移動起來,方向正是看臺這邊,幾乎是眨眼的功夫,黑潭越過限定范圍,抵達作為裁判的紅衣主教安德烈腳邊。
安德烈蒼老面容升起怒色,左腳抬起,地面憑空掀起金色波濤,神圣璀璨,伴隨著海潮聲涌入看似近乎無底的黑潭。
漆黑瞬間泯滅,耀眼金色光芒從中浮現(xiàn),特來希比和圖恩兩人被金光拋了出來,同時被拋出的還有一具雪白的骷髏,眼窩中幽綠火光一閃即逝,骷髏在半空中被漫天光輝分解成骨粉簌簌落下。
特來希比和圖恩落地起身,特來希比收起千夜,用刀的手微微顫抖,不斷滴血。
圖恩要裹挾著特來希比移動時,他下意識想要反抗,這時身后突然有東西撲了過來,危機感強烈,特來希比順勢揮出一刀,對方?jīng)]事,他反倒被震裂了虎口,實力差距著實恐怖。特來希比連反抗的念頭都沒有,主動借助圖恩的能力逃遁,可死亡的陰影仍舊步步緊逼,甚至越來越近,直到金光突然降臨,驅(qū)散黑暗,他到了這里才消失。
圖恩起身后默默站到將魁身旁,他收到將魁暗中警告后立即回撤,救下特來希比是無心之舉,算不上幫忙。
不容看臺眾人多想,沼地深處傳來陰森而又刺耳的鬼魅聲響。
“兩個小家伙的反應倒真是不錯?!?p> 伴隨鬼聲而來的還有排排破地而出的尖銳骨刺,寒光閃閃,布滿沼地,仿若一朵從地下探出緩緩綻放的慘白蓮花。
“冥界的棄兒也敢走出鬼域的亡都,真當這世上沒人能制裁你們?”
安德烈莊嚴向前邁步,教服擺動,身后隱約浮現(xiàn)出金色汪洋,汪洋隨著紅衣主教向前邁動的腳步逐漸變得清晰,虛空中傳來虔誠的禱告,伴隨著悅耳動聽的圣歌。
滿地骨刺晃動,沼澤中躍出一枚枚微微發(fā)亮的符文,安德烈近旁的骨刺面對金色的汪洋更是如積雪般消融。
“動手!術式壓不住了!”沼地深處刺耳的鬼魅聲音顯出焦急。
半空浮現(xiàn)出兩道身影,一個邋邋遢遢不修邊幅,一個渾身籠罩在漆黑盔甲之下。
魔十第八席,夏普。
魔十第二席,魔魁。
“將魁交給我,你抓住他們,第九席若是失手,就用他們來要挾萊溫。”魔魁嘶啞嗓音并未刻意壓低,刺耳話語回蕩在半空。
安德烈回頭望來,他此時已從冥神手中奪回術式大半控制權。
帝國學院理力者術式研究院這些年不斷的修繕擴建,其目的可沒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單純。每年投進來的大量原石僅有半數(shù)是為了維系各訓練場地和供學員使用,其余全部用在暗中布下的禁忌術式上,而這個巨型禁忌術式的布置節(jié)點,正是一個個訓練場。
襲擊安德烈的冥神正是看出這點,首要不是攻擊安德烈,而是封住這下面的術式。對特來希比和圖恩出手是想抓住他們,讓安德烈和將魁投鼠忌器,可惜失敗了。
洛基所在坐臺底座有特殊傳送陣,畢竟他們這些人大多是帝國精銳,能活下來自然好,并且坐臺上某人能送走最好,不管這人是將魁,或者是格里菲茲,亦或是其他人,這類巔峰人物少一個就能少一份大麻煩。
安德烈見到冥神后首先想到的就是激發(fā)看臺的傳送陣送走觀眾,只是被冥神封住了才無奈先解決眼前的問題,此時術式控制權已經(jīng)奪回,事情已不容再耽擱。
洛基所在底座突然噴涌出可怕的能量,四周空間出現(xiàn)肉眼可見的漣漪,坐臺外的景象變得模糊起來,逐漸衍生出另一番陌生的景象,朦朦朧朧,沼地竟成大河,周邊圍墻變成繁茂的綠林。就在這番陌生景象即將徹底變得清晰真實時,坐臺四角突立起四根骨刺,骨刺彎曲成一定弧度,尖端朝坐臺傾斜,仿佛是某人要抓住坐臺的四根深白手指,看臺周圍景象不停在沼地和大河間轉換。
安德烈面色一變,冥神放棄了與他爭奪術式的控制權,轉而全力阻止傳送陣的啟動。紅衣主教轉身快步奔回,同時催動地下的術式?jīng)_擊四根骨刺,四根骨刺搖搖欲墜。
不等安德烈臨近,當空一只骨爪探下?lián)嵯虬驳铝业念^頂,欲掀下他的腦殼。
金色浪濤沖向天際,威勢震天,安德烈從中退出,高貴主教帽被撕裂,頭破血流。
裝飾精美的黑色長袍,長袍下卻是無一絲血肉的骷髏,眼窩中跳躍著碧綠的火焰,慘白枯手指節(jié)分明,指尖被鮮血染紅。
“圣者的血液......”陰森鬼魅的聲音帶有遺憾,指尖血液漸漸消失。
剛剛安德烈反應再慢一點,它便能掀下他的頭蓋骨,而不是刮破點頭皮。
“骨·冥神?!卑驳铝颐鎺?。
半空中夏普并未聽從魔魁的話立即動手,甚至到了此刻也沒有動手的意思。
“帝國倒是舍得,能傳送生命的傳送陣,雖說距離不遠,但代價可不小?!?p> 術式傳送陣傳送的物品有無生命所花費的時間和材料相差甚遠,超遠距離無生命物體的傳送花費都比不上眼前這個近距離有生命物體傳送的一半。
能夠傳送生命的術式無疑有值得慨嘆的地方,可不值得此時的夏普慨嘆,他應該上前破壞這即將發(fā)動的術式,利用好骨冥神努力幫他爭取來的時間。
魔魁露在外的殷紅眼睛盯著夏普,嘶啞嗓音一字一頓,“動手。”
夏普仍無任何動作,反而開口問了一個無關的問題,“艾莉婕到底在哪?”
魔魁盯著夏普的雙眼瞇成一條縫,身影隨即猛然投向看臺??v使安德烈無法接近,可安德烈控制術式已將四根鎮(zhèn)壓傳送陣的骨刺沖擊的搖動欲傾,失效只在頃刻之間。
魔魁動作很快,可在場有其他人動作并不比他慢,例如安德烈,又或者說將魁。
“轟!”半空傳來碰撞聲,魔魁被擊退。
來人既不是安德烈,也不是將魁,而是本該和他站在一起的人,夏普。
魔魁望著擋在前的夏普,同時看得見已然破碎的四根骨刺,以及當中隱沒在白光里,正在逐漸消失的看臺。
“魔十難道就比不上白鴿?”
夏普意料中憤怒暴走的魔魁并沒有出現(xiàn),此時的魔魁反而異乎尋常的冷漠。
“你知道......”夏普皺起眉頭,在魔魁第一時間帶他來這里,而不是直接去理院中心時,他便隱隱猜到了什么。
“你既然知道就不該讓我來。”
魔魁冷冷地看著夏普,“他給了今天的地位和實力,還一而再的給你機會,你今天對得起卡切斯曼,可是否又對得起他呢?”
夏普深吸一口氣,雙手攥拳,面容有所松動,但并未放棄站在魔魁身前。
安德烈見天空中莫名僵持的兩位魔十,不由得疑惑,但見白光中的看臺即將完全消失,心里石頭終于松動。
傳送光芒消散,安德烈心里猛然一緊,原地還有三個人沒走。
將魁、圖恩,還有一個人,洛基。
將魁若不想走,區(qū)區(qū)一個傳送術式還帶不走他。病懨懨黑發(fā)黑眼的將魁抬頭望向空中的對立的兩人,準確的說是以他這個角度能看到的魔魁,他微不可察的點了下頭。
將魁一手握住圖恩,一手拽住洛基,移形換影,轉眼間便已離開這個訓練場。
魔魁當即追了上去。
剩下的諸位,夏普沒有動作,冥神沒有動作,就連安德烈也沒有動作。
躊躇之間,骨冥神最先做出反應,此時它一對二,安德烈更是有術式助威,它顯然不是對手,動身向理院深處逃遁而去。
真正的盛宴可是在那里舉行。
安德烈事先并沒有被告知夏普的身份,對他有所猜忌,并不靠近,只是打了聲招呼,然后也動身去往理院深處。
安德烈自然不希望將魁留下,但將魁留下他也沒有辦法。另外兩個人,圖恩是對方的人,洛基疑似對方的人,安德烈都沒有保護的必要,何況此時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夏普沉吟片刻,雖然不知道魔魁為什么會追上去,但夏普清楚自己的任務,他不惜表明身份也要保護的東西在理院中心。
魔魁試探,他主動顯露身份,一來一往,再往后相遇就只剩下廝殺。
夏普在空中劃過弧線投向理院中心,與挾持洛基離開的將魁方向完全相反。
?。ㄆ帘握鹿?jié)過多,本書將不再更新)
?。ㄈ珪辏?
天意TY
考完試成績就下來了,背得最多的那門竟然掛了,心態(tài)頓時炸裂,碰巧回到家又什么都不想干,就一直拖到現(xiàn)在才寫完,往后應該會好好更.......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