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東南，白虎山
涼州的夜很涼，尤其是在太平教的總壇。
張角端坐在蒲團(tuán)之上，手里拿著一縷白色的胡子，面前是一面光亮如銀的鏡子。
“我說老張?！眲グ贌o聊賴的躺在自己親手設(shè)計(jì)的懶人沙發(fā)上，看著已經(jīng)擺弄鏡子一天多的張角。
昨天晚上不知道哪個虔誠的信徒給張角送來一面鏡子，沒什么見識的張角如獲至寶。
放在大殿的正中間，劉偉睡前他在對著鏡子擺弄自己的頭發(fā)。
天光大亮之后，劉偉起床睜開眼，張角依舊保持著劉偉睡前的姿勢，有所不同的是，昨晚擺弄的是自己的頭發(fā)，清早擺弄的是自己的胡子。
“老張，我叫你呢?！眲コ酝晖盹?，外面的天黑了，張角還在樂此不疲的端坐在鏡子前，拿著精巧的梳子仔仔細(xì)細(xì)的梳著自己的胡子。
劉偉坐起來，撩起來鎖鏈，拿起筷子沖著張角扔去：“我說老張，你怎么那么沒出息，一個破鏡子，你照了一天了。你怎么那么自戀呢？呵，合著你那胡子是假的啊。我說呢，你這輩子的身體看起來也不大，怎么就長那么長的白胡子?！?p> 張角面帶微笑，看著鏡中自己甚是滿意，道：“仙界中可有這種寶物？”
劉偉不屑的一笑，道：“都說你沒有見識，這種玩意，要多少有多少?！眲ズ龆畹溃骸疤茍蛴菟聪纳讨埽呵飸?zhàn)國亂悠悠，秦漢三國晉統(tǒng)一，南朝北朝是對頭，隋唐五代又十國，宋元明清帝王休?！?p> 這是他前世玩一款網(wǎng)絡(luò)游戲的時，游戲某個科舉日常考到的知識點(diǎn)：中國歷史朝代歌謠。
因?yàn)槊刻於加龅?，時間一長，極度不喜歡記東西的劉偉反而對這幾句話很熟悉。
“不對啊，我記得哪個游戲里曾經(jīng)有過一個劇情，說鏡子這玩意在清代還是明代才有的。從老外那里進(jìn)口來的?！眲プ笥覠o事，琢磨起來：“現(xiàn)在是炎朝，原本的歷史是沒有的?！?p> “老張，炎朝之前是哪個朝代？”劉偉忽而高聲叫道。
他這一嗓子，讓正在貼胡子的張角粘錯了位置，面帶不快，沒有說話。
一旁端坐看書的張麒麟道：“炎朝之前為南陳，南朝和北朝時期?！?p> 劉偉心中尋思：“南北朝之后就是炎朝，原來的歷史南北朝之后是，唐堯虞舜夏商周，春秋戰(zhàn)國亂悠悠，秦漢三國晉統(tǒng)一，南朝北朝是對頭，隋唐五代又十國...”劉偉記不住，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心道：“是隋唐時期，原來歷史是南北朝之后是隋唐，這炎朝也就相當(dāng)于是之前的隋唐。唐宋元明清，唐到明清還有好幾百年呢，怎么鏡子那么快就出現(xiàn)了？”
張麒麟不知道他問這個干什么，卻感覺到肯定有問題，站起身合上書，道：“劉先生，有什么問題么？”
張角雖然一直叫劉偉邪魔邪魔，但自從上次劉偉給師徒二人講了一番二十一世紀(jì)的暢想，張麒麟就改了口，從邪魔變成了劉先生。
劉偉搖了搖頭，翹起二郎腿，道：“沒事，我能有什么事。老張，我給你說，你說的仙界不僅有這種鏡子，還有一種叫做相機(jī)的東西，手機(jī)也可以。鏡頭對準(zhǔn)你，咔嚓，哎，就把你的照在了照片上?！?p> 張角道：“現(xiàn)在也可以，殿外有畫師，若是想記下今日之景，召來畫師就可以。”
劉偉哈哈一笑，道：“不一樣不一樣的，算了，說了你也不懂。你這鏡子是從哪里來的？”
張麒麟對劉偉說的照相機(jī)興趣極濃，心中想象著照相機(jī)的樣子，卻沒有頭緒。他從懷里拿出一本小冊子，打開來，將劉偉說的相機(jī)、手機(jī)、鏡頭、照片等自己完全聽不懂的名字全部都記了下來。
小本本上面密密麻麻的記著各種名詞，像是筆記本、電腦、自行車、電子郵件等等全部都是從劉偉嘴中獲悉的。
“涼州的一個富商，說是從京師花了不少錢買的?！睆埥菍⒆詈笠豢|胡子貼好，在鏡子前照了又照：“千里迢迢從長安運(yùn)到?jīng)鲋荩瞬簧馘X，也是一番孝心?！?p> 劉偉不以為意，難怪，原來是從京師運(yùn)來的，這就說得過去了。
上一世的隋唐時期，尤其是唐朝，京師長安不少胡人。現(xiàn)在雖然不是唐朝，但京師長安的老外應(yīng)該不少。
“還別說，你的腦殘粉還真的不少?！皠ビ行┝w慕，張麒麟皺了皺眉，拿起筆在本子上記下來三個字：腦殘粉。
劉偉接著說：“是從哪國人手里買的？弗朗機(jī)人么？”隨后又笑道：“算了，估計(jì)你也沒問，等下次有空了問問，反正閑著也是閑著?！?p> 說到這里，張角的面色沉了下來，他破天荒的將鏡子收好放在一旁，道：“是戶部的尚方局制造的，不是金毛蠻夷帶來的。”
“尚方局？”劉偉愣住了，萬沒想到這鏡子居然不是老外販過來的，而是戶部做的。
“這，這，難道這炎朝的科技樹點(diǎn)歪了？”劉偉十分差異：“這是要點(diǎn)錯了資本主義的技能點(diǎn)了么？”
張角不理會他說的這些胡言亂語，張麒麟拿起毛筆，又飛快的記錄下來：科技樹、資本主義。
“你說，有沒有可能，仙界不止你我，還有其他人也轉(zhuǎn)世了？這個人前世在仙界專門做鏡子的?！睆埥钦f出來一句讓劉偉整個人渾身冰涼的話。
劉偉目瞪口呆，大腦停止了轉(zhuǎn)動，尋思著張角的這句話，許久，道：“也，也，也許，有這個可能，可能吧?！?p> 張角站起身，悠悠的嘆了口氣，拿起一旁翠綠的九節(jié)仗，走到窗戶前抬頭看著外面圓圓的月亮出神。
門外小道童的聲音傳來：“啟稟圣主師尊，二師兄求見?！?p> 張角沒有說話，劉偉呆若木雞，在回想著張角剛剛說那句話的可能。
張麒麟收好自己的小本本，道：“讓二師弟進(jìn)來吧。”
“是，圣徒大師兄?！?p> 不多時，一個年輕的道人快步走進(jìn)了大殿，跪倒于地道：“圣主師尊在上，弟子段樹甲來遲，懇請圣主師尊恕罪?！?p> 張角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張麒麟開口道：“圣主師尊問，錦波的事，辦好了沒有？”
段樹甲恭敬道：“回圣主師尊，回圣徒大師兄，弟子已經(jīng)辦妥，錦波所有糧草全都運(yùn)到了秦王殿下的天策府中。”
張麒麟眨著大大的眼睛看了看張角，見張角依舊沒有反應(yīng)，只得繼續(xù)道：“二師弟辛苦你了，師尊知道了，你且先下去休息吧?！?p> 段樹甲乃是太平教張角眾弟子中，僅次于張麒麟和常玉的四號人物。原本是涼州當(dāng)?shù)囟渭业那嗄瓴趴?，從小?xí)文練武，加入太平教后屢立大功，深受張角的信賴。
張麒麟乃是張角的親傳弟子，張角對外宣稱這小娃娃和自己一樣都是仙界下來的。別看他年紀(jì)小，其實(shí)是南華老仙轉(zhuǎn)世，所以是圣徒大師兄。常玉因?yàn)闆]有背景只有官職，所以他那個大師兄比起張麒麟差一個等級。
段樹甲聽了恭敬的磕了個頭，道：“啟稟圣主師尊和圣徒大師兄，弟子有一事稟告?！?p> 張麒麟知道段樹甲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也十分有能力。一般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張角安排，他自己就做好了。需要向張角請示的，必然是大事。
因此沒有接口，靜靜的看著張角。
張角悠悠的問道：“怎么了？是不是和常玉有關(guān)系？”
段樹甲一愣，心道：“圣主師尊果然是發(fā)力通天！”心中對張角更加敬畏：“回圣主師尊，確實(shí)和大師兄有關(guān)系?！?p> “嗯?！睆埥寝D(zhuǎn)過身，沒有接著問段樹甲，反而是拿起九節(jié)仗，指了指劉偉沖著張麒麟道：“麒麟兒，將你劉先生的鎖鏈打開。”
張麒麟點(diǎn)了點(diǎn)頭，從貼身的荷包中掏出一把鑰匙，走上前把劉偉四肢的鎖鏈打開。
劉偉心中納悶，不知道張角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繼續(xù)說?！睆埥亲诖蟮钪虚g的座位上，仙風(fēng)道骨，一派仙界神君模樣，神圣不可侵犯。
段樹甲不敢正視，唯恐褻瀆張角，低頭道：“大師兄帶著師弟們和他手下的官兵去了白虎山，說是奉了圣主師尊的鈞旨?！?p> “師傅什么時候給常玉下過鈞旨？”張麒麟日日與張角形影不離，一聽此言，失聲道，心里緊張起來：“啊，常玉要干什么？”
“終于還是沉不住氣了么？”張角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
劉偉也有些納悶，道：“這個常玉好端端的去白虎山干什么，白虎山不是開強(qiáng)盜大會么？他一州刺史，封疆大吏，去剿匪么？哎，老張，我記得那個曹破山不是你的狗腿子么？”
段樹甲第一次聽到劉偉說話，心驚膽顫：“這邪魔果真是膽大包天，居然敢這樣和圣主師尊說話。圣主師尊好像并不以為意?！?p> 張角微微一笑，道：“這些年來，他借著我的名頭干自己的事，還少么？”說到這自嘲一笑，道：“你以為他一州之尊，朝廷的封疆大吏甘愿做我手下弟子，是為了什么？”
“為了什么？”劉偉好奇道。
“圣主師尊，如果弟子猜的沒錯，常玉這一次是打算借機(jī)收攏隴右道上所有的山寨，然后起兵造反?！倍螛浼资钦麄€太平教中除了張麒麟外，唯一一個與常玉不對付，又真正明白張角想要什么的人。
張角點(diǎn)了點(diǎn)頭，顯然是認(rèn)同段樹甲的話。
段樹甲欣喜無比，面上卻沒有絲毫表現(xiàn)，低聲問道：“師尊，咱們接下來該怎么做？”
張角沒有回答他，反而轉(zhuǎn)過身看向劉偉道：“劉先生，你從來到這個世界就一直沒有見過外面什么樣子。今日可否愿意陪著老道出去走一遭？”
劉偉看著頂多三十的張角自稱老道，咋聽咋別扭，但此時鎖鏈除掉，身體說不出的輕快。
他每日就在這大殿中吃飯睡覺啪啪啪，就算是再宅，沒有互聯(lián)網(wǎng)，沒有電子游戲，天天啪啪啪也早就煩死了。
一聽張角要帶他出去，樂呵起來，笑道：“好啊，咱們?nèi)ツ陌 ！?p> 張角站起來，握緊了手中在燈火映照下顯得更加翠綠的九節(jié)仗，看著窗外的月亮，堅(jiān)定的道：“東南，白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