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坐回高位,我也有些累了,可這大殿上就兩張椅子,一張寬闊的端王坐著,另一把則被賢王坐著,我只能來到賢王跟前,盤腿坐在地上,等著他咳嗽結(jié)束。
好容易賢王總算止住了咳嗽,想與我說話卻接不上氣息。
“賢王你先平靜一下,我將玄瑚的事情講給你聽,聽完你有什么問題盡可以問我?!?p> 賢王以手帕捂在嘴上,點了點頭。
我將自己的死因一帶而過,將以玄瑚之身復(fù)活之后的種種細(xì)細(xì)講述,并告訴賢王,玄瑚的魂魄就在賢王身旁。
賢王愕然轉(zhuǎn)頭看向玄瑚的位置,玄瑚也正望著賢王的雙眼。然而賢王卻又很快轉(zhuǎn)回頭來對我說:“本王……不信!”
我聳下肩膀說:“那你可以問一些只有你和玄瑚知道的事情,玄瑚會告訴我,我說給你聽,是真是假你再判斷不遲?!?p> 賢王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才慢慢提問:“落櫻閣有多少櫻樹?”
我看向玄瑚,玄瑚回我后,我對賢王說:“落櫻閣院墻內(nèi)有八十一棵櫻樹,其中五棵花開的不好,你曾經(jīng)想把那五棵樹挖掉,玄瑚說那它們也還是在春日里努力盛開的,挖掉只能做柴火燒也太可憐了,所以那五棵樹直到現(xiàn)在也還種在院子里?!?p> 賢王聽了,依舊緩緩搖頭,過了一會兒又問:“我總要飲你的血才能活命,對此你我有何約定?”
玄瑚又低低與我訴說,聽到她的話我先是有些意外,見賢王在等我回話,我才輕咳一聲,“咳,玄瑚說約定有三,第一只割手腕取血;第二玄瑚膽小,自己沒有勇氣動手而你的刀法更為利落,就交由你來割血;第三,割血前不要告訴玄瑚,并盡可能不弄疼她。”
賢王神色露出憂傷,我心里也開始嘀咕,原來在落櫻閣湯池里面賢王遵照約定來割我的手腕,我卻并不知道情況,還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那個?!蔽矣行┎缓靡馑计饋?,補充道:“賢王,那次湯池……我不知道你與玄瑚有此約定。”
賢王搖搖頭,“罷了,罷了?!?p> 什么罷了?
我等著他繼續(xù)問我問題,他卻半晌沒有出聲,等他抬頭望我,我看到他臉色慘淡如死人一般顏色。
“瑚兒。”賢王唇齒微動。
我對賢王說:“玄瑚就在你面前蹲著,你有話就說吧?!?p> 賢王對著空氣凝望許久,將十年前的回憶,清清楚楚的跟玄瑚講了一遍。
十年前,夜幽確與玄蒼交好,好到就連玄蒼國舅企圖篡位,玄蒼皇帝玄雎都是找了賢王的父皇幫忙。
那年帝衡先皇病逝,幼主剛剛登基,玄蒼國舅就串通皇后一道,在玄蒼皇宮里挾持了皇帝玄雎與諸位皇子。
夜幽端王領(lǐng)兵于皇城內(nèi)壓制國舅反軍,夜幽賢王則率軍沖破皇宮宮門,一路殺入靈木谷,然而還是晚到了一步。
玄蒼國舅已經(jīng)將玄雎與眾皇子斬殺在政殿之內(nèi)。
許是皇后并未料到自己的哥哥會如此狠絕,竟然連她的兒子也一并殺害,賢王抵達(dá)時,皇后正劍指國舅,見賢王舉兵闖入,自知沒有生路,用劍抹了脖子。
賢王受夜幽皇帝之令,若玄蒼皇帝罹難,便要殺盡謀反之人,于是才有了七歲的玄瑚赤足跑進(jìn)大殿,看到賢王正大開殺戒的一幕。
可是大殿里的夜幽皇族死光之后,沒有人能夠證明夜幽是來助玄蒼平叛的。事發(fā)時還在殿內(nèi)的國師暮長煙,已經(jīng)趁亂逃離,從此之后,夜幽就背上了將玄蒼滅國的罵名,一背就是十年。
玄蒼皇室僅存玄瑚公主這一血脈,被賢王帶回夜幽,本欲在公主成年后將真相告知,可玄瑚公主性格極為柔弱,賢王怕玄瑚承受不了自己母后即是叛國元兇,賢王就遲遲未能開口。
玄蒼國滅之初,玄蒼人口誅筆伐,賢王的父皇難以忍受,恐玄蒼之事也會動搖夜幽的根基,只能開始鎮(zhèn)壓。但對玄蒼的鎮(zhèn)壓也讓夜幽皇帝內(nèi)心飽受折磨,終于在三年前,皇帝昭告天下將玄瑚公主賜婚端王后,一病不起,直至今日。
玄蒼之事,在夜幽也就漸漸變成了忌諱,夜幽的皇室與大臣都不敢再去提及。
對于端王和賢王來說,當(dāng)年發(fā)兵去玄蒼本是幫忙平叛,卻平白被誤會成奸佞之輩,心中亦有憤懣,他們的父皇無力料理朝政后,一應(yīng)政務(wù)均由端王處理,對玄蒼的鎮(zhèn)壓也就變得更加果斷嚴(yán)厲。
話到這里,玄瑚已經(jīng)聽得怔在那處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我心里也是不勝唏噓。
端王這時又走到我跟前問我:“暮長煙目睹一切真相,今日卻串通帝衡扶你繼位稱帝,這其中是何陰謀,你自己也想一想吧?!?p> 我既不熟悉暮長煙,也沒經(jīng)歷過十年前的那場血雨腥風(fēng),如果讓我判斷,我還真不知該信哪邊。于是我戳戳愣了半天的玄瑚,“玄瑚,你如果還承受的住,我能不能問問你,你是否愿意相信暮長煙?”
玄瑚猶豫片刻,盡管一臉的悲傷,也還是回我:“薇姐,無論如何,暮長煙是玄蒼人,是我玄蒼的授命國師!”
“好。那你可信賢王說的?”
玄瑚這次絲毫沒有猶豫,堅定的點了點頭。
“好,你若難過,便哭一會兒吧,剩下的事交給我?!蔽颐鞯念^,她果真走到一旁去,蹲在地上低低啜泣起來。
我先看向賢王說:“賢王,玄瑚信你的話,我也愿意相信。但是十年來你隱藏真相,禁錮玄瑚,你可以說是在保護(hù)她,可是你是否想過,她愿不愿意被你這樣對待?你斷了她的生念不假,無論是玄瑚還是我,都不可能再留在夜幽任你擺布。”
說罷,我再轉(zhuǎn)而面對端王,“端王,無論暮長煙是什么打算,你將玄瑚已死,由我寄生的事告訴給他,都改變不了他要給玄蒼立新帝的決心。他是玄蒼授命國師,他自有他的手段,即便我的靈魂不是玄瑚,我這一身血脈卻做不得假,只要我有心重建玄蒼,你以為暮長煙還會理會你的說辭?所以你要說便說,我也自有我的把握?!?p> 端王抿緊雙唇,許久之后才問:“離開夜幽后,本王再無法護(hù)你周全,是生是死,全看你的造化。你可想清楚了?”
我冷笑道:“至少,我不再被你掌控。即便是死,我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