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長

　　李小芬在1971年一個寒冷、雪花漫卷的冬夜降臨了世間。冬季的塞北，北方呼嘯，寒風(fēng)從門縫、窗縫擠進房內(nèi)，吱吱地彰顯著自己的存在，同時把屋里的溫暖帶走。塞北的林場，最不缺的就是木頭。家家生火燒炕燒火爐取暖，用的都是快上等的木料劈成的柈子。每晚睡前，母親都會給火爐再加上一遍木頭柈子，以維持房間的溫暖?？梢挥X醒來，臨近早上的時候，屋里就會冷的打哆嗦。這時的李世山，一家6口，仍蝸居在林場分的一個土坯房里。這老舊的土坯房，面積就30多平米。隨著一個個孩子的降生，房子顯得越來越擁擠。李世山那暴脾氣哪能容忍，立即著手換房子。終于在春天時，全家搬進了靠近南山附件的一處大概50平米的土坯和磚混搭的新瓦房。那一趟瓦房是兩戶人家相鄰，李世山的鄰居，是林場的主任----林延貴。李世山雖然脾氣火爆，但為人熱情、豪爽、大方、肯干、喜歡交朋好友，經(jīng)常是請一堆工友到家里喝酒劃拳，所以，李世山從不孤獨，每天出大力回家后就是吃吃喝喝。每當(dāng)李世山又呼朋喚友地請一堆人在家里“五魁首、六六六，滿地酒瓶”時，何珍總是默默地把家里最好的飯菜拿出來招待。而膝下的4個孩子，不能上桌吃飯，只能眼巴巴地看著父親和工友把那些好吃的揮霍殆盡，最好的是，待父親工友們吃喝完畢，撿點盤子里或許還剩下的幾塊午餐肉、幾片肉片，貪婪地放進嘴里……

　　日子就這樣吵鬧著過下去。與之前的3個孩子不同，小時候的李小芬非常愛哭，常常無緣無故就一頓嚎。這李世山哪里容忍得了？！每每李小芬嚎哭時，李世山不由分說一頓胖揍，直打到李小芬停止哭泣為止。為了盡量讓李小芬少挨點打，每每李小芬嚎哭時，姐姐總是把她抱出去不讓父親看到。何珍為了不讓李小芬挨打，連挑水做飯時，都會用背帶背著她。經(jīng)常是，何珍挑水時，為了不被扁擔(dān)壓著，李小芬總是把頭歪向?qū)?cè)……就這樣，在何珍的背上，李小芬度過了嬰兒期，慢慢長大。而后的第三年，李小芬的妹妹李小華也降生----如是，李世山的7口之家，就此形成。

　　小山村里的山民，大多是山東籍闖關(guān)東的人，要不也是關(guān)內(nèi)河北等地的，只有少部分是土生土長的東北人----關(guān)內(nèi)的人都將他們稱為“臭糜子”。建設(shè)林場緊鄰的有3個隸屬于縣里的純粹農(nóng)村村落，其中有一個是朝鮮族人聚居村，人稱“朝鮮屯”。山里的地方本來就不大，這四個村落互通有無，人員互相往來，大家?guī)缀趸ハ喽颊J(rèn)識。山里的人，自然、淳樸，鄰里之間的關(guān)系是真的非常好。盡管李世山脾氣火爆名揚八方，但李世山的熱情、豪爽、好客等，讓李世山朋友遍地，加上何珍賢惠隱忍，李家和左鄰右舍等人，都相處的非常融洽。

　　身為計劃經(jīng)濟時期的工人的李世山，每年的勞動節(jié)，能干的李世山都會被評為勞動模范。那李世山，驕傲自負(fù)，每年的頒獎會，從不參加。林場的領(lǐng)導(dǎo)，就會把獎品給送到家里來。

　　那時的塞北林場，大山里格外的純凈、古樸。雖然沒有關(guān)內(nèi)那悠遠(yuǎn)歷史的痕跡，沒有什么歷史悠久的建筑等，但遷徙的居民，自帶著家鄉(xiāng)的特質(zhì)和傳統(tǒng)，在這個融合的塞北山內(nèi)，文化，照樣從未缺失。

　　李世山雖然脾氣火爆，可對孩子，還是有著另外方式的愛。李世山和何珍，從來不吝嗇孩子的吃穿，加上二人又都是很勤勞的人，所以家里生活一直不錯，孩子們吃的穿的都還是不錯的。每年的春節(jié)，是全家人最快樂的時候。何珍會為家里的每個孩子做一身新衣服新鞋。李世山則是年年買一大堆的各色鞭炮，什么二踢腳，什么穿天猴，什么魔術(shù)彈…...鄰居林場主任林延貴家，也特別重視春節(jié)，每年春節(jié)，也會買一大堆的各色鞭炮。所以，每年的三十晚上，除了各家院里掛上紅燈籠外，從天黑開始，小山村里各家的鞭炮聲就此起彼伏從沒斷過！夜里快12點時，李世山家和鄰居家也同時放鞭炮，兩家的孩子跟走馬燈似的，從兩家的籬笆小門來回穿梭，看完這家看那家，笑聲、尖叫聲響徹黑夜。寒冷的塞北年三十，滴水成冰。那各個孩子凍得滿臉通紅，頭發(fā)睫毛都掛滿霜花，可一個個還是捂著通紅的臉，搓著通紅的手，笑得像開了花的饅頭……

　　孔孟之鄉(xiāng)出來的李世山很迷信，那春節(jié)期間，做任何事情都得有講究，得從吉利出發(fā)。比如，說話不能說不好聽的；下餃子如果破了得說“掙了”；給父母端茶倒水得雙手；倒水時不能朝外而必須朝里倒；初三之前，所以垃圾不能倒出去……

　　每年的三十晚飯前，放完鞭炮，李世山都會帶著家里唯一的男孩—---李小芬的哥哥去接財神、敬山神。而后，在三十晚12點，整點開飯！家里的每個孩子，要挨個給父母磕頭拜年，父母挨個給發(fā)紅包。然后，全家人圍坐吃飯。還沒等你吃完飯，林場各家的孩子就會趁著夜色，挨家來給拜年，大人都會把提前準(zhǔn)備好的放在盤子里的什么糖塊花生瓜子的，拿一把塞到你的兜里……

　　李小芬芬自然也會和妹妹一起，挨個鄰居家去拜年。整個春節(jié)初六前，是李小芬最快樂的時候，因為只有這時，李世山才可以允許家里最小的二個孩子不用干活，可以早早地就穿上春節(jié)的漂亮的新衣服，去放鞭炮，去隨意玩耍。李小芬總是和妹妹一起，放鞭炮、打冰嘎，玩爬犁……然后，看著母親和哥哥姐姐們忙里忙外，掃屋子、貼春聯(lián)、打掃院子、準(zhǔn)備春節(jié)的飯菜：什么炸油條、炸丸子、炸魚、炸麻花、炒瓜子等等等等。春節(jié)的快樂，彌漫了整個家庭，掩蓋了平日活在李世山的暴躁下的無奈和掙扎……

　　漸漸長大的李小芬，慢慢顯露出她的調(diào)皮和野性。在左鄰右舍的同齡的沒上學(xué)的孩子中，李小芬是個小頭目。每天，李小芬?guī)е妹眉班従拥膸讉€小男孩，天天在一起藏貓貓，玩捉人游戲、掏鳥窩、下河撈魚、捉螞蚱、打冰嘎，玩泥巴、打瓦游戲、滑爬犁等等。秋天的北方，院里種的向日葵收獲后，李小芬和小伙伴把向日葵干枯的頸折成一長段，用木棍將里面的棉絮一樣的東西捅出來，而后，把一面堵住，里面裝滿沙子，把經(jīng)過的人揚了一身沙子，而后在別人的怒罵聲中逃之夭夭……

　　七幾年的北方小林場，正是大肆砍伐原始森林的時候。冬天，李世山和工友們會進駐“伐區(qū)”去伐木；春天時，去栽樹護林；夏天秋天，李小芬的父母都會在林場的木工車間上班。李家就在木工車間的附近。小時候的李小芬，天天和小伙伴們在家門前的堆滿巨型圓木的木堆上爬上爬下，看落日的緋紅晚霞；看清晨的朝陽升起；看滿天的小麻雀飛舞；看燕子在電線上呢喃……時不時的，李小芬和小伙伴們一起，拿著扁扁的小木片，把夏天毒辣的太陽把巨大的松木端頭曬得溢出的松油刮下來，然后用火柴點燃，做成小“火把”，而后被大人罵道：“玩火尿炕”……

　　就這樣，在無拘無束的自由野性中，在伴著木工車間巨大的火鋸轟鳴聲，李小芬，在一天天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