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終南山?無名篇（九）渾然不知臨劫日
白澤微微一笑，說道：“這次你仗義相助，把我的來歷告訴你也無妨。我名為‘白澤’，師從于昆侖山由角道長。恩師居住于昆侖山日月峰萬神宮，已經(jīng)多年不問世事?！?p> 丑哥連連點頭，不過什么“日月峰”、“萬神宮”，他是從來也沒有聽過的。
飛飛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看白澤，又看看丑哥，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么。
白澤又說：“你根基牢固，只要得名師指點，日后成就可期。這孩子——”他指著飛飛說，“她的母親在妖仙界赫赫有名，是一位神通廣大的妖仙，日后若能得到她的指點，渡劫化圣，并非不可能之事。”
飛飛聽說高興地拍手喊道：“好啊，好??！大哥哥，以后你常來我們家，咱們就可以一塊玩了！”
丑哥看女孩高興的樣子，也是頗為高興，但是隨即又想：“這女孩的母親不知道是什么人？若是嫌我長得丑，該怎么辦？再說白澤這么厲害，對自己也頗為照顧，何必再求其他人？”
他猶豫了一下，對白澤說道：“我……我想拜你為師！”
白澤楞了一下，臉上似笑非笑，說道：“你想拜入我萬神宮？”
丑哥點點頭，心中惶恐，不知道他為何會露出這種表情。
白澤“嘿嘿”冷笑兩聲，忽然間仰天大笑。那笑聲直透云霄，在群山中回蕩。
飛飛和丑哥面面相覷，不知道他發(fā)了什么瘋。
良久之后，白澤止住笑聲，面露不屑之色，說道：“真是異想天開。萬神宮式微多年，早已不收弟子。只因當年樹敵太多，我那幾個師兄師姐，要么被人暗算身死道消，要么隱退江湖不問世事。就這樣你還想入我門下嗎？”
丑哥一聽，便要改口，不過看見白澤那輕蔑譏誚的眼神，心想他這么一嚇，我就改口，也顯得太過窩囊。他本來膽子不大，又極為自卑，但是此刻卻不想被白澤瞧不起。
他大聲說道：“我愿意！”
白澤搖頭說道：“你若入了我派，朝不保夕，只會枉送性命?！?p> 丑哥臉上露出疑惑之色，心想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白澤說道：“你妖力淺薄，并無自保之能，若是真的拜入萬神宮，被人知悉，片刻間就會有殺身之禍?！?p> 丑哥忍不住問道：“為什么會有殺身之禍？”
白澤道：“此中原因，一言難盡，拜入我派之事，切莫再提。待我助你渡過難關(guān)之后，你可去太白山云松子處，他自當照拂與你。你在那養(yǎng)身修道，時機成熟之時，我自會去相見?！?p> 丑哥心中一陣失望，但是白澤口氣嚴峻，不容置疑，只好點點頭。
白澤正色道：“在這之前，還有一件大事要辦?！?p> 他對飛飛說道：“飛飛，你先去山下等著我們，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他說?！?p> 飛飛見他神色嚴肅，雖不情愿，但也不敢違拗，磨磨蹭蹭地走了下去。
白澤見飛飛走遠，對丑哥說道：“你可知世間妖仙，有的能改天換地，呼風喚雨，有的卻只能東躲西藏，掙扎求生，他們之間有何不同？”
丑哥說道：“自然是不同的……他們……”他張大嘴巴，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白澤說：“妖仙也分三六九等。最低一等的，叫做‘幻妖’，剛能幻化人形，卻無自保之能，凡人都能隨意欺侮，遇到不懷好意的妖仙，更是九死一生?！?p> 丑哥低下頭，心想我連人形都化不好，那是不是連這最低等的“幻妖”都算不上？黃鸝兒被獵人用弓箭射傷，最終喪命，看來也是“幻妖”無疑了。
白澤繼續(xù)說道：“‘幻妖’之上，便是‘殿妖’和‘璞仙’，能用一些道法，對付凡人是綽綽有余了?！毕伞?，仍是肉體凡胎，稱為‘小乘’境界，等修煉到‘璞仙’，道行圓滿之時，便會遇到第一個大難關(guān)?！?p> 丑哥想到黃鸝兒說過的話，說道：“是不是‘渡劫’？”
白澤點頭說：“不錯。這小乘之劫名為‘渡生劫’，只有渡過此劫，才能脫胎換骨，成為仙體。能成功渡劫者，十中無一，若是渡劫失敗，難免魂飛魄散，化為飛灰?！?p> 丑哥奇道：“既然這么危險，那為什么要冒著這么大的風險去渡劫？只是做個‘璞仙’不是也很好嗎？”
白澤說道：“到了那時候，自然已經(jīng)是身不由己。你可知道‘臨劫三相’？”
丑哥搖頭，他當然不知道。
“臨劫三相，說的是精困神乏、離人返相和丹氣逆流。精困神乏，說的是修煉時困乏不振，心神不寧，昏昏欲睡，四肢無力；離人返相，是不能長久維持人形；丹氣逆流，則是體內(nèi)丹氣流動滯怠，甚至逆流，妖力不進反退，越是修煉，越是厲害。妖仙出現(xiàn)這三種征兆，不日間便要面臨天劫?！?p> “臨劫之時，若是心存畏懼，也可用避劫之法免去天劫之災(zāi)。只要躲在深山洞穴之中，不去應(yīng)劫，待得數(shù)月之后，臨劫三相消失，就算逃過了這一劫。但是避劫之時，任這丹氣逆流散去，說不定千年修為都會毀于一旦?！?p> 丑哥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這樣。”
“若是成功渡劫，便能化為仙體，內(nèi)丹成形，在妖仙界就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就算是開山立派，做一派掌門，也是足夠了。當今天下仙門無數(shù)，大多數(shù)的掌門人，也不過是‘地仙’和‘玄仙’修為。若是勤修苦練，超越‘玄仙’而達‘靈鏡’之后，便有機會晉升‘元圣’而登上大乘仙境界?！?p> 丑哥點點頭，心想我一個小小“幻妖”，你跟我說這些做什么？
白澤見他心不在焉，問道：“你覺得我是在說些廢話嗎？
丑哥連忙說：“沒，沒有，不過我只是個幻妖，連人都變不好……”
白澤眉毛一揚，問道：“連人都變不好？你修道多少年了？”
丑哥想了想，說道：“大概有一二百年了吧？”
白澤冷笑道：“一二百年？說你蠢還真是沒冤枉你！你體內(nèi)丹氣充盈，妖氣旺盛，至少已經(jīng)有千年道行！連身上的‘臨劫三相’都沒發(fā)覺，真是蠢得要命！”
丑哥聞言，大吃一驚。他每天勤苦修煉，百年如一日，已經(jīng)忘了到底有多少年，難道真的已經(jīng)有千年之久？他仔細回想，自己最近修煉的確不順利，經(jīng)常困乏易睡，修為不進反退，至于離人返相……自己最近才剛化為人形，只知道時不時會變回原形，哪里知道自己已經(jīng)到了臨劫的生死關(guān)頭？
白澤說：“幸虧你遇到我，否則七天之后，天劫來臨，你必然被天雷劈得粉身碎骨，一命嗚呼?！?p> 丑哥頓時冒出一身冷汗。
白澤說道：“你在此時遇到我，算是你的造化。我萬神宮雖然人丁不旺，不過對這應(yīng)劫之道卻頗有研究，若是應(yīng)對得當，能有六七成把握助你渡過天劫?！?p> 白澤這句話若是被其他人聽見，必然會在妖仙界掀起滔天巨浪，要知道萬千妖仙渡劫，成功者不過十中一二而已，多少妖仙飲恨于天劫之中。
不過丑哥只是隨便“哦”了一聲，心想那不是還有三四成會渡不過去？
白澤知他不諳世事，也不為怪，繼續(xù)說道：“你這容貌如此特別，正因為你在這丹氣逆流之際變化人形，不能控制妖氣所致。尋常妖仙，斷然不會在修煉到‘璞仙’之時才幻化人形，所以你這笨妖，也可以算得上是千古無二了?！?p> 丑哥連連點頭，雖然他似懂非懂，但想白澤既然知道原因，那么自己這容貌，說不定就有改變的可能。
白澤長身而起，說道：“今天就先聊到這里，明天開始，我傳授你一些道法口訣和手印，務(wù)必要背熟記牢，要是你稍有懈怠，到時被那天劫之雷劈成焦炭，可怪不得別人。”
丑哥站起身來，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己竟然修煉了這么多年，已經(jīng)達到了“璞仙”境界，以后跟著白澤學習仙道，便不懼那終南山獵戶了；憂的是自己大劫近在眼前，白澤雖說會助自己渡劫，但并無十分把握，若是渡劫失敗，便會魂飛魄散，自然深以為憂。
白澤在山頂遠目而望，見群峰巍峨，山色綿延，心想此番落難雖然狼狽，卻能助一位“璞仙”渡劫而踏入“中乘”仙境，莫非也是天意？但愿此妖以后能匡扶正道，不忘初心，不要辜負自己這一番苦心。
他口中念道：
“絕峰連日月，巍山浮海云。
翠嶺橫秦川，天光照昆侖。
手擢成五湖，揮袖造九屻。
風臨混元頂，一令號萬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