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如火,火災(zāi)平息,滾滾濃煙散去,只剩下焦黑的小樓矗立原地。
“咳咳咳——”
廢墟殘骸之上,洛石竹用力將一塊石頭翻起,燃燒留下的黑色灰燼嗆的他眼睛發(fā)紅。
搬開還有余溫的石頭下,下面一具只能依稀辨別出人形的黑色焦尸。顱骨不知是被砸的還是燒的,凹進(jìn)去一大塊。四肢末端徹底消失,整個背部被燒的裂開,露出部分碳化內(nèi)臟暴露在空氣之中。
洛石竹只感到一陣眩暈,劇烈的反胃感讓他跌倒在地。
惡心,洛石竹趴在地上止不住的嘔吐,可肚子里還有什么東西能吐呢?只能吐出一灘黃色的膽汁罷了。
而嘔吐也花光了他的最后一絲力氣,虛弱的他一頭栽在了地上腥臭的膽汁里。
臉上的帶著溫?zé)岬膰I吐物和嘴里的苦澀讓他再次嘔吐起來。少年或許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而現(xiàn)在,他無力掙扎的狼狽模樣宛如蛆蟲。
腳步聲在門外回蕩,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江城,江城?!?p> 洛石竹聽到這是張震川的聲音,他苦笑了一聲。
“完了,這下子要被自己玩死了?!狈^了身,洛石竹躺在焦尸旁邊,灼熱的光穿過原來窗戶的地方照在他臉上,熱的發(fā)痛。
“張叔,這回我可能要和你成功會師了。不知道咱們這親戚關(guān)系能不能讓我少受點苦,畢竟我也算是有內(nèi)部關(guān)系的人了?!甭迨窨粗屏藗€洞的天花板自言自語。
說很害怕倒也沒有,只是覺得挺可惜的,自己就這樣就結(jié)束了?明明感覺還沒開始啊,祁雪君又怎么樣了,離開了?還是已經(jīng)變成和張叔一樣的行尸走肉?
有點不甘心啊,洛石竹皺了皺眉,一種煩悶的感覺從心頭涌起。
是啊,明明還沒開始,祁雪君還生死未卜,張叔也未必就救不回來了??勺约涸趺淳吞上铝??就因為一具尸體?可這個地方好像每個人都死了吧。
無名業(yè)火從他心頭燃起,對自己,也對這個地方。
嘈雜的腳步,喧鬧的人聲。
“好吵,好熱,好煩!??!”
無窮怒火嘶吼哀嚎,仿佛心中有狂猿怒吼著掙脫枷鎖。
怒火灼身,面色潮紅的洛石竹感受了枷鎖和枷鎖后蟄伏著的初生野性。
腳步急促的靠近,似乎外面的人也察覺到了什么。
可枷鎖,在哪?
找到,找到,找到它?。?!狂猿嘶吼,巨象哀鳴。
這里,就在這里?;煦缰新迨窨吹搅搜鼈?cè)的面具,鬼迷心竅,洛石竹戴上了它。
霎時間,洛石竹仿佛身處一片茂密叢林,身旁兩名年輕女人妖嬈嫵媚,而他則小心摘起了一朵白蓮。
一切幻滅,他又好像踩著一個平庸的男人,那人流著眼淚,于是他折下了六只白牙。
再然后,他死了,靈魂分為兩份,而他,被拋下了。
恨,我好恨,為什么拋下我?。。?p> 我是誰?我是背負(fù)善惡轉(zhuǎn)輪的白象?還是枯坐樹下的僧侶?我是端坐金蓮的佛陀?還是菩薩坐下的牲畜?
不,我早已死去。我是被神拋棄的野性,我是,六牙白象王?。?!
而此時,醫(yī)院下方,路南風(fēng)舉著長戈,青銅器上的幽幽冥火照亮了前路。
幽深的隧道以接近垂直的方式直通地下。而路南風(fēng)和他身后的祁雪君似乎無視了重力,他們以平行于地面的方式行走于地下。
隧道盡頭是一條中式回廊,紅柱綠檐,掛著一排紅色燈籠。
回廊之外,無數(shù)巨大白繭吊在檐下。
路南風(fēng)走在前面,給祁雪君講訴著這個世界的另一副樣貌。
曾經(jīng),這世界上是有神明的,那是最高級的貴族,他們掌控萬物生死。
舊王在神明的奴役下從時代的洪流中站起,幾乎是奇跡,本來孱弱的人戰(zhàn)勝了神。
真正的神明不再被信奉,世人捏造出層層謊言,失去信仰的神明無法再干預(yù)人間,因為人間有了自己的神。
最后一位神明離去之時,諸王來到了神明的墳?zāi)?,在這里他們看到了血海,那是群神的歸宿。
諸王在神明離去后很快也接連死去。他們死前合力鑄成八道青銅巨門,將死去神明的魂魄刻在門內(nèi),從此世間再無神跡。
五百年前,有一群人自稱舊王的血統(tǒng),自詡王族。
同時,一道青銅巨門打開了,一位王的尸首佇立門前,仿佛侍衛(wèi)。
他們用人間的權(quán)勢與金錢幾乎壟斷了所有從血海中產(chǎn)出的所有帶著神力的物品,我們稱之為舊日遺珍。
舊日遺珍的出現(xiàn)打破了人間無神的平衡,所以人間之力也匯聚凝結(jié)成承載信仰的器具,謂之人間器或者說塵世遺珍。
兩百年前,鑄火者出現(xiàn)了,他是一位年輕的王裔,出于某種未知的原因,他帶著一整個家族的神明遺物成立了衍火協(xié)會,與貴族開始了對抗,在這個背景下,也出現(xiàn)了獨立的遺珍持有者。
世界的真相依舊不為凡人所知,卻也不再是某些貴族的一言堂。
而一道道青銅門打開,世界也被血海改變,強(qiáng)大的遺珍改變了世界,為了不讓人間被浸染,貴族和協(xié)會在現(xiàn)實世界和血海之間的地帶創(chuàng)造了彼岸。貴族與衍火協(xié)會在彼岸狩獵著舊日與塵世遺珍。
而現(xiàn)在的洛石竹和祁雪君則處于一個由一位破落王裔掌控的現(xiàn)實世界縫隙之間。
回廊盡頭,一座倒立的古城出現(xiàn)在眼前。
走到回廊口,路南風(fēng)停下了腳步,他回頭認(rèn)真看著祁雪君說“我?guī)湍愠鋈ィ踔量梢詭湍隳玫侥俏煌跻岬倪z珍,所以請你幫我個忙好嗎?”
山中古廟,半臉的年輕和尚嘴角滲出鮮血,原來白凈的半張臉此時也染上血紅。
“你失敗了,會死的?!?p> 念珠中嫵媚女子的聲音傳出,闡述著一個既定的事實。
“你早該放棄的,那個男人來的時候你就該走。你當(dāng)初都不該選這個地方?!眿趁呐曉谪?zé)問,可妖嬈的聲音怎么聽怎么像撒嬌。
和尚用手擦了擦嘴角血跡,可此時他的手也和臉一樣像是被人生生剝?nèi)チ似つw,血流不止,又怎么能擦凈臉上的血跡呢。
看著被鮮血打濕的半邊僧袍和血肉模糊的手掌,和尚笑了。
“敗了也不一定就是壞事啊,起碼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人間器,哈哈哈,小家伙,你的運氣真的很不錯啊?!?p> “歲月悠長,可除了你,誰還能與我們共享這份情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