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幽王府有一座椒房殿,是仿造宮里皇后的寢殿建造的。這座殿宇雖然沒有宮內椒房殿那么大的規(guī)模,但在一磚一瓦上都極為講究,有真正的椒木做梁,一年四季,室內香風陣陣,冬暖夏涼。
建造的人,就是那位被幽禁到死的幽王陛下。
建造給誰?至今成迷。只是坊間傳聞,這位落魄君王,是個癡情種,造反失敗后,日日念叨著自己那位愛妾,為了寄托思念,就親自給她建了個皇后級別的房屋。
我父皇知道那房子,但是一直沒當回事兒,也就保留了下來。
大皇嫂倒是很喜歡這個地方,大皇兄知道自己誤會她以后,不僅不關了,還讓雪犬陪著她,另外又送了好些活潑的鳥獸。鸚鵡畫眉鴿子云雀,應有盡有。
大皇嫂日子過的愜意,等到了元宵節(jié)那天,還獲得恩赦和大皇兄一起進宮賞花燈,參加游宴。
宮里的元宵宴會一般都沒什么新鮮勁兒,大都是提前幾月,大太監(jiān)會親自到民間采買制作別致、填詞驚艷的燈籠。宴會當天,再派太監(jiān)宮女們將燈籠掛好。
宴會時,也只會是幾位親王協(xié)同王妃們來坐一坐,說些祝詞就好了。父皇協(xié)同他的幾位愛妃聽聽器樂,瞧瞧歌舞,看看幾個皇子公主出字謎,鬧上一鬧,一個元宵也就過去了。
這一年的元宵節(jié)卻很不一樣,我大皇兄和大皇嫂是中午進的宮。
父皇正在御書房批折子,隨侍的有江氏、柳氏兩位美人。兩個人穿紅著綠,姿態(tài)蹁躚。
一個美人舉著燈籠,朝上面作畫,另一個則在父皇旁邊給他磨朱紅色的染料。
美人將畫好的燈籠遞給父親,父皇提筆飛速幾點,那雪白的燈籠上立即開出紅梅簇簇。
“父皇的畫技拔群,無人能及,兒臣今日也算開了眼界。”
大皇嫂捧著繡花手爐,湊過去細看。
父皇龍顏大悅:“你覺得好在哪里?”
“兒臣記得有句詩叫“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放在父皇的畫里,倒很合適?!?p> 那邊一個姿態(tài)妍麗的美人微微一笑,朝捧著燈籠的美人笑道:“這丫頭好厲害的眼,和柳姐姐竟然想到一處去了?!?p> 父皇扭頭:“什么想到一處去了?!?p> 那個美人指著燈籠道:“方才柳姐姐說,等畫好了,想讓皇上再題一句應景的詩,想來想去就剛剛那句最好,但又怕意境不好,惹的皇上不喜歡?!?p> 說話的這個是江美人,不過二八之姿,性子活潑些。那抱著燈籠,眉眼溫和敦厚的是柳美人。
柳美人看了大皇嫂一眼,長睫一動,滿目贊賞,“你也喜歡崔道融的詩?”
“是啊,寫梅能寫出這樣的風骨,怎么讓人不喜歡?!?p> 我大皇兄自手中的一盞茶中望出去,見那她們三個聚在一處,講一只燈籠能說出花來。
他不由想到幾天前,大皇嫂向宮中起居注,詢問各位娘娘喜好的事情,還帶了不少書冊回宮。
柳美人愛梅,眾人皆知,但若恰好能對上她心里的詩。
只怕這其中下了不少功夫。
大皇兄端起手中的茶再抿一口,起身道:“還未給德妃娘娘請安,兒臣們就不打擾父親了。”
“阿鈺。走吧?!?p> 他第一次這樣叫她,她一愣神的功夫,卻被柳美人拉住了手腕,戀戀不舍道:“大殿下好生偏心,你帶正妃進宮,兩次都要先去德妃娘娘那兒,一坐就是小半個時辰。我們這些妃子竟是多說些話也是浪費時間嗎?”
大皇兄脾氣溫和,對待誰都不會說重話何況又當著我父親的面,只瞧大皇嫂一眼,“阿鈺風寒剛好,柳美人又有孕在身,我只怕她不小心過了病氣給你?!?p> 那風寒,他與大皇嫂都知道是個幌子。不過是當時為了囚禁她。
如今再次提起,只是他不想讓她離宮廷里的人太近。
柳美人一聽這話,果然立即從大皇嫂手中抽出了手,連退了好幾步,生怕病氣真的過給了自己。
燈籠也差點落在地上。
我父皇正將這一切看在眼里,越過層層奏折,伸手一挑,將燈籠捉到手上,很快題了兩句詩,就遞回給她,“你既然怕過了病氣,就早些回去,好好養(yǎng)胎?!?p> 柳美人一愣,“可是,陛下……”
還未說完,便被我父皇再次打斷:“回去,今晚的元宵宴也不必來了。”
話音一落,柳美人已經是臉色雪白一片。
她好不容易見著皇上一面,好不容易有了今晚在宴會上露臉的機會,突然說沒就沒了。
往后,寂寂深宮,不知該如何度過。
她甚至還不明白父皇是怎么突然就生氣了,就被崔公公請了出去。
江美人在那燈籠上瞄一眼,又在大皇嫂的手爐上望一眼,突然眉開眼笑起來:“柳姐姐怕過了病氣,我可不怕,不僅不怕,還偏喜歡冒雪出去呢。我瞧著皇妃也不像什么大病,說不準和我出去逛逛就好了呢?!?p> “皇上,您也批了一天的折子了,好歹也歇歇眼了?!苯廊说礁富时澈螅o他太陽穴上按了按,巧笑倩兮的撒嬌。
我父皇也正批折子批的手軟,一遇到美人在側,更是不想動筆,索性將筆一丟,在那柔若無骨的手上捏了捏。
父皇轉頭對大皇兄說,“你去和德妃見個禮,正好問問她想不想去梅園,朕先去梅園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