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漸深,天氣驟寒,白日漸短,雨多而且連綿。
入夜,無月無星,道路泥濘。
路邊,有一小路,小路盡頭,便是山路,沿山路而上,是一座廢棄古廟。
古廟碑坊傾倒在路邊,已然斷裂,青苔橫生。山門傾塌大半,好歹還能通過。養(yǎng)生池中淤泥遍布,荷葉敗落,隱隱有腥臭傳出。
天王殿好歹立著,只是屋頂破漏,此時此刻,殿中積水遍布。
穿過內(nèi)庭,就是大雄寶殿,這間古廟保存最為完好的,也就數(shù)大雄寶殿了。
雖然墻上脫漆,銅鼎不知被何人拖走,留下一地的香灰,混在滿地樹葉之中,佛像很是凄慘,不僅金漆被刮走,同時還被打碎,像是被強(qiáng)盜式虐過一般。但好歹,還能遮風(fēng)避雨,漏水的地方也就幾處。
而其余地方,諸如禪房、藏經(jīng)閣、知客寮之類,或者垮塌,或者搖搖欲墜住不得人。
因為這連綿的雨,加上夜色。鬼哭一行人就來到了這里,暫且在大雄寶殿住下。
將寶殿中枯葉收集,還可以用來當(dāng)做柴火使用。事實(shí)上,鬼哭和采薇就是這樣做的。
不過,鬼哭沒有一點(diǎn)心理負(fù)擔(dān),他也有信仰,雖敬神佛,卻不信神佛。這廟宇看這樣子已被臣服拋棄,他自然就不客氣了。
采薇就不同了,她信神佛,無論是神還是佛她都信一點(diǎn),因此道了幾聲阿彌陀佛,就心安理得起來。畢竟,神佛是仁慈的嘛!
得知自己的廟宇,能夠為趕路之人遮風(fēng)避雨,想必,不會生氣,還會很欣慰的吧?
采薇將墻角干燥處打掃干凈,然后鋪上被子。鬼哭用在外面砍來的木棍架起了架子,將一只小野豬串在上面烤著。
有風(fēng)帶雨夾葉灌入,殿中,門窗早已破碎,無法抵擋?;鹧娣v,有燃起的樹葉被吹上半空,卷到了一旁。
殿中人影晃動,一股股肉香彌漫。這只小野豬,已經(jīng)烤熟了。
夜越深,風(fēng)雨還在繼續(xù),吃飽喝足的大黑馬躺在一處干燥的地方,砸吧砸吧嘴,一臉滿足的樣子。
鬼哭脫下盔甲,細(xì)細(xì)的擦拭著,引來一陣陣咯咯的大笑在耳邊回蕩。
采薇用被子將自己覆蓋,只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問鬼哭:“鬼大哥,你說距離千鱗城還有多遠(yuǎn)?”
在縣城中呆了一天,他們可不是什么都沒干。先補(bǔ)充一下干糧,然后又問清楚了路,知道距離這里最近的,就是千鱗城了,也知道了千鱗城的方位。
“估計還得走一天吧?!惫砜尥V沽瞬潦每?,將盔甲放在一旁,耳中立刻就傳來竊竊私語。
“別嘛,人家還要。”
“來嘛,官人,繼續(xù)來??!”
“要要要要……”
“怎么停了,正爽著呢?!?p> 鬼哭沒理那些騷氣的冤魂,雙手放在后腦勺,躺了下去。
大嘴像條蛇一樣盤在房梁上,“看”著下方一片和諧的景象,懶洋洋的伸直了一下身軀。
外面的雨聲更大了,殿中的火光晃動不休。猛然間,鬼哭坐了起來。房梁上,大嘴也抬起頭來。
緩緩的已經(jīng)陷入睡眠的采薇被驚醒,睜開了眼睛,見狀也爬了起來:“鬼大哥,怎么了?!?p> “準(zhǔn)備一下,有人來了?!?p> 采薇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然后,將被子疊好放在一邊,警惕的看向門口。
匆匆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一群人,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
只見他們有男有女,女的有兩個,看起來像是丫鬟和小姐。而男的,有七個,個個形態(tài)彪悍,身上有兵器,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只是他們看起來明明粗魯,身上穿的卻很華貴,同時也不合身,有些不倫不類的樣子。
這七個男人中,其中四個,抬著兩個大木箱,其中兩個帶著大包行李,而只有為首的那個,沒帶行李,也沒抬箱子。而兩個女人,就在他身后。
兩個女人臉色慘白,又被雨沖刷,渾身濕透,攝手發(fā)抖。
而七個男人走了進(jìn)來之后,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看向了采薇,隨后又迅速移開,看向了鬼哭。
為首那人身材和鬼哭差不多一樣高大,和其他人不同,或許是因為下雨的緣故,他干脆脫掉了外套,只穿了件短衫,敞開衣襟,露出來大片的胸毛。而他手中,拿著一口明晃晃的樸刀。
只見他豪邁的一笑,沖著鬼哭一拱手:“兄弟,這下雨天的,找個避雨的地方不容易,能否搭個伙,共度一夜?!?p> 鬼哭一擺手:“請隨意!”
說著,便將身上的盔甲穿上。
這漢子看到鬼哭的舉動,臉頰抽搐一下,繼續(xù)問道:“不知能否借個火,我們這些男人身強(qiáng)力壯倒也無所謂,可還有女眷,卻經(jīng)不得這么折騰?!?p> “可以?!惫砜撄c(diǎn)了點(diǎn)頭,又在外面披上了一層灰色麻布外衫。
為首的漢子對著身后眾人示意了一下,然后一同走了過來,到了火堆邊,紛紛放下行李木箱,坐在地上,拿出干糧,在火上準(zhǔn)備烤熱。
兩個女人相互抓著對方的手,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小心翼翼的坐在那火邊,不住的看向幾個男人。
采薇沖他們?nèi)岷鸵恍Γ瑑蓚€女人一個哆嗦,連忙低下了頭。
采薇趴在了鬼哭的肩頭,看起來很親昵的樣子在鬼哭耳邊說道:“他們很有問題,那兩個女人,看起來像是被脅迫了?!?p> 鬼哭微微點(diǎn)頭,一路走來,采薇的眼界被拓寬,成長了不少。若是以前,她可能會覺得眼前這群人很奇怪,卻不會多想。而現(xiàn)在,第一時間就起了疑心,這點(diǎn)很好。
出門在外,最重要的就是疑心,哪怕疑神疑鬼都好。如果沒了疑心,一副傻白甜的樣子,走不出多遠(yuǎn),就會被人吞得連骨頭都不剩。
這里畢竟是人類腹地,能打得過人的妖怪其實(shí)并不多,那些具有危險性的妖怪,或者被村中獵人獵殺,或者被軍隊道士和尚之類驅(qū)逐殺死,剩下的也都藏頭露尾,輕易不會冒頭。相比之下,還是同為人族的同類更加危險。
這群人,問題的確很大。
首先是那七個男人,或許有不高大的,但人人身體健壯,有常年習(xí)武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