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后才沒幾天又一次見到袁溪,張皓敏感地覺得她不僅外型和氣質(zhì)有了很大的變化,內(nèi)心的某些東西也不一樣了。
“是不是覺得我變了?”一見到他的表情袁溪就笑了,大方而從容。
“這樣很好,讓人耳目一新。”張皓由衷地說。
袁溪聽了略微有些臉紅,她引領著他進入了治療室。
治療室里光線柔和,布置得很溫馨,一點也不像普通醫(yī)務室那么冰冷,甚至沒有看到什么醫(yī)療器械,房間里唯一一架“醫(yī)療器械”大概就是那張治療椅了,不過與普通的家用躺椅也沒多大差別。
這是一個花香襲人的地方,張皓覺得這是按照袁溪個人喜好布置的。
“你可以在治療椅,也可以在沙發(fā)上,”袁溪溫和地說,語速很慢,聲音漸小,“你可以在任何覺得舒適沒有壓力的地方開始,在你覺得不想繼續(xù)的時候隨時結束。”
張皓想了想,還是躺在了治療椅上,他調(diào)整姿勢讓自己保持一個舒服放松的狀態(tài)。他看到天花板上的壁紙好像是新的,因為它與墻壁的壁紙不同,沒有退色。而且這壁紙似乎是些3D圖案,從他躺下來,他就感覺到那些圖形在緩慢地移動,但他清楚那只是些靜止的幾何圖形組合。
“你知道嗎,文靜有一次在這里治療的時候,效果不錯,她覺得自己飛起來了?!?p> “是嗎?”張皓有點懶洋洋地說,他盯著那移動速度有些加快的壁紙有些頭暈,想像著文靜躺在這個治療椅上會是什么樣的情景。
他覺得站在身邊的袁溪聲音有些遠,好像自己快被那些圖案吸進去了一樣:“她也失憶嗎?”
“她倒沒有失憶,她需要治療的是一段心理陰影,她不確定那是什么,但據(jù)我所知,那是決定你們能否在一起最大的障礙?!?p> “所以,她還沒有決定嫁給我?”張皓聲音小了下去,閉上眼睛,他好像有些累了,但他還在不停地說話。
“我還以為我們感情很好?!?p> 袁溪注意到即使不記得文靜,他的關注點也不在于文靜是否有心理陰影,而在于有沒有決定嫁給他,心里泛起了濃濃的酸意。
“你們感情確實很好,”袁溪的聲音很溫柔,聽上去很舒服,“不過方文靜心里一直有個揮之不去的陰影,”她忍不住提醒他,“這還是你最先告訴我的,你見到她的那天,她正經(jīng)受著那個心理陰影的折磨,好在當時有遲旭陪在她身邊?!?p> 袁溪仔細觀察張皓的面部表情和肢體語言,她看到張皓微微皺了下眉,他的右手虛握著拳,知道他已經(jīng)成功進入催眠狀態(tài)了,她放松下來。
“我知道遲旭是誰,”他的聲音很平靜,腦海里出現(xiàn)了那個酒吧老板的形象,他有些強勢,眼神中透露著一種不顧一切的危險。
“遲旭當時正在苦苦追求方文靜,”袁溪面無表情地說,“你的介入讓方文靜開始疏遠他?!?p> “方文靜害怕他,”他想像著照片上那個女孩的樣子和日記上那些秀麗小字組成的一段段心靈獨白。照片上的女孩動了起來,一顰一笑都鮮活動人。
袁溪對于他不知不覺中與自己一樣稱她為“方文靜”感到滿意,他進入剛剛認識她時的狀態(tài),這時候他們之間的關系是疏離和陌生的。
“是的,方文靜非常怕他,急于擺脫他的糾纏。同樣也想擺脫那個心里陰影。而你在她眼里是一束陽光、可以引領她走出黑暗的生命之光,也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誰怕你!”他忽然聽到一個女孩的叫聲。
“誰?”他想睜開眼睛看看,但他忍住了,那是她的聲音!房間里不知什么時候暗下來,袁溪的聲音聽不到了。
他一動也不敢動,他怕動一下,那正欲噴涌而出的記憶就飛跑了,再也不會回來。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我教你個辦法,我覺得你怕他,但你不怕我!你看著他的時候,你就想,這小子是張皓!我才不怕他!我還敢沖他發(fā)脾氣呢!”
然后,他看到了哭得楚楚可憐的她破涕為笑,他的心臟急速跳動了幾下,眼睛熱熱的。
“是她嗎?她在說什么?”袁溪的聲音介入了。
“她……什么也沒說,但是好像很傷心。”
“是了,那是因為遲旭沒有因為她的疏遠而放棄她,他真是執(zhí)著啊,但這給方文靜帶來很大的困擾,他們之間有太多糾纏不清的過去,你很想幫助她。你一直在努力地照顧她、幫助她……”
“可她還是走了,離開我了!”張皓睜開了眼睛,打斷袁溪。
李明哲趕到醫(yī)院精神科的時候,張皓和袁溪正從治療室中走出來。他連忙隱藏了起來,看到袁溪換了短發(fā)的造型,顯得更加干練和果斷了,與從前那種優(yōu)雅婉約的氣質(zhì)簡直判若兩人。
他聽到張皓失望地說:“你說得對,有些回憶還是忘記的好,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
袁溪安慰他說:“只要還能喚起一些記憶碎片,說明治療是成功的,也許那些痛苦的記憶更深刻吧,如果再多一些時間,我相信你一定會記起那些你們之間幸福的回憶,你不要有壓力?!?p> 張皓嘆了口氣略顯疲憊地說:“正好休假了,可以好好散散心,其他的等我放松以后,回來再決定吧?!?p> 這話讓袁溪很意外,忙問他要去哪,他說:“我想去星城,聽小白說,就是在那里我與文靜確定了彼此的感情,然后回到霧城來。所以我想去看看能不能幫助自己回憶一下。但現(xiàn)在我不確定有沒有用?!?p> 袁溪臉上的笑容沒變,不過,眼中閃過了一絲警惕說:“那祝你好運吧?!?p> 張皓走后,李明哲出現(xiàn)了,袁溪立刻變得冷若冰霜,她扭頭就走回治療室,想把李明哲關在門外,結果被他毫不客氣地擋住了門。
“你干嘛?”袁溪陰沉著臉,沒好氣地說。
“收手吧!”李明哲簡單地說,臉上流露出滿滿的關心。
“李明哲!我警告你,別在我面前放肆!如果你不想丟工作的話,就離我遠點!”袁溪大聲說,聲音大得有些破音。
“你早知道文靜沒死是嗎?”李明哲沒在意她的警告,壓低了聲音突然拋出這個問題,袁溪臉色變了變,很快鎮(zhèn)靜下來。
“我怎么可能知道文靜的生死?”說完試著推開李明哲,可他卻紋絲不動,沒有讓開的意思。
“你不只知道文靜的生死,你還知道張皓是怎么失憶的!”李明哲確定地說。
“你神經(jīng)病啊!”袁溪大吼一聲,臉色鐵青,“你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蘭鳳正好經(jīng)過,表情復雜地看著他們,李明哲一愣神,袁溪趁機猛然推開他,把治療室的門快速關上,留下李明哲和蘭鳳尷尬地面面相覷。
不遠處的拐角,張皓隱藏在那邊聽完他們的對話,趕緊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