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旭喝了阿倫那杯酒有些惡心了,懷念起“至死不渝”的味道來,那種感覺讓他想到的滿腦子都是文靜的一顰一笑,可當時大家都在場,他實在不好表現得太明顯,特別是那個咄咄逼人的小丫頭還在故意讓他們難堪。
他希望完全沉浸在那杯酒帶給他的感覺里,一生癡迷一世醉,再也不想醒來??粗阱氤邊s遠在天邊的心上人,想到了那句話“一寸相思一寸灰”。
也罷了,有如此令人不想醒來的愛情,死又有什么可怕。他覺得酒的名字還真是恰如其分。
小宇說,愛情本身就像一種魔法,他的酒幫助激活了身體里本就存在的多巴胺。
酒只是一些化學成分的混合物,被人體吸收后又讓身體產生了愉悅感,而真正的“魔法”是喝酒的人自己才具有的,他們的喜怒哀樂經由身體內的某種化學反應變得夸張起來,所有的感覺都被放大,最終讓人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又是“魔法”,他不喜歡這個詞。
他想到文靜最喜歡把生活中的某種現象形容為魔法,她覺得在認識張皓之前的日子,錦南用魔法把她困在了他的世界,讓她幾乎窒息而亡。
那他呢?他覺得他才是真正被她的什么魔法給困住了。
他不知道她有什么魔法,可總是在他認為自己已經釋懷的時候,卻猛然發(fā)現始終放不下她,這感覺既甜蜜又痛苦,讓他戒不掉。
他曾經在她墜樓之后奄奄一息的時候發(fā)過誓,只要她活著,他愿意放棄這段感情,不再糾纏她,祝她和張皓白頭到老。
然后,他開了那間酒吧,把他所有的祈禱都融進了酒吧的每一處,他把它命名為“靜待佳音”,他相信深度昏迷中的她一定可以聽到他的聲音。
結果她活過來了,重新恢復了健康。他覺得這間酒吧真是他們的幸運之地,他開始信守自己的誓言,試著不再糾結于對她的眷戀。
他還向張皓保證,不再對文靜有什么企圖,讓他們不要疏遠他。事實是他欺騙了他們,也欺騙了自己,所以報應這么快就到了。
他相信即使他從沒有向小宇提起那“至死不渝”是怎么回事,但他也是知道的,他就是會知道錦南的一切,也許冥冥中雙胞胎們有著相同的記憶?他不想深究。
他第一次發(fā)現錦南留下的那張“周錦南愛方文靜至死不渝”的字條時就忍不住偷偷收了起來,以此提醒自己,不能對不起錦南,與她保持距離。
他記得錦南那時候對他說過:小遲啊,文靜和我來自同一個地方,我們注定一起生,將來也會一起死。
他當時只當他說的是尋常的情話,卻沒有想到有一天,他真的要去跟文靜一起死。如果不是他及時出手,可能文靜真的會被錦南給殺死。
從那以后,他就暗自發(fā)誓,要保護好這個女孩,她太無辜了,如果自己能早點把錦南和她分開,也不至于讓她經歷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從此埋下一生的陰影。
可是后來,他卻食言了,因為她遇到了張皓,眼看著他們越走越近,他嫉妒得發(fā)狂,竟然把那張字條翻了出來,當成了武器用來拆散她和張皓。他那時有多么殘忍?。∮卸嗝床粨袷侄伟。∷菚r真是個徹頭徹尾的魔鬼!
往事不堪回首,他覺得自己有點喝多了,差點忘了今晚的目的是什么。他看了看阿倫,還是一幅笑容可掬迎合顧客的樣子,沒有一點“油門兒哥”出現的跡象。
他忍不住把他跟小宇做比較,看出來小宇比他高明的地方不是一星半點。小宇從不刻意迎合顧客的喜好,他在與人順其自然的交流中尋找調酒的靈感,經常有出其不意的作品出現,給人驚喜和感動,因此很多人去他們的酒吧消費就是沖著小宇去的,他現在不在了,少了很多人氣。
人們過去就點名要那杯倍受歡迎的“至死不渝”,聽說調酒師換了,起身就離開。
而那杯該死的酒,是文靜失蹤的罪魁禍首讓他耿耿于懷,就在那天之后,文靜從他們倆的眼皮底下讓人給綁架了。
而那天之后,小宇也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好像覺得文靜失蹤是他的責任。現在又拋下了走上正軌的生活,去找那個所謂的大哥,人能不能救出來還不確定,他倒是有種感覺,小宇再也不會回來了。
錦南、文靜、小宇,他最近時常有一種困惑,他們三個好像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身上有著相同的氣質,說不好,也許還有一種相同的味道,只有他從頭到尾顯得格格不入,就連張皓也一樣。
他們現在一個一個都離開了他,他覺得自己跟個孤兒一樣??峙虏荒茉俸攘?,再喝下去他要失控了。這是最近這些日子里,第一次他有了自律的覺悟,實際上也不是不能控制,只不過不想控制罷了。
每次醉倒,都可以做一個萬里長夢,有文靜有錦南,只不過文靜跟他才是恩愛的一對,錦南依舊是好哥們,并沒有對文靜產生什么特別的感情罷了。他想回到過去,在錦南追求文靜之前就先一步表白,那么他們所有人的命運都會從此改變。
他覺得自己就是蝴蝶效應中至關重要的一環(huán),而他卻把他們的人生搞砸了……
醉眼迷蒙中一個陰影晃動到他跟前,將頭頂的燈光都遮住了。
“油門兒哥來啦!”他聽到阿倫討好地說,“這位小遲哥有點醉了,他說您來了讓您把他送回家?!?p> 遲旭聽到聲音,努力想站起來跟那個“油門兒哥”打個招呼,誰知道已經根本站不穩(wěn)了。
剛剛好!不用裝已經醉了,他心想,頭部感覺異常沉重,好像脖子已經撐不起來腦袋的重量了。
反應開始變得有些遲鈍,他用力揉了揉眼睛,試著將視線聚集到面前的人身上。
“油兒哥,你好??!”他晃晃悠悠站了起來,沖著眼前的影子揮了揮手笑了,是不是名子叫錯了,他感覺聽上去有些怪怪的,舌頭也不靈活了,那杯“地獄”什么的還剩下大半杯呢,他有些了解這破酒為什么叫“地獄”了。
“這杯酒太苦了!”他對眼前的影子說,“苦得沒有一點個性!寓意也不浪漫,人人都喜歡浪漫是吧?”
忽然想到自己此番的目的并不是品酒,還好意識是清醒的,他有些慶幸。
“那個,我想找程……程天宇,不對!”他拼命想了想那個名子,“程天宸!程天宸!”
“你誰???”對方充滿敵意地問,抓起他的上衣用力提著他。
他的脖子被勒得有些窒息,更惡心了,喝下去的酒一陣一陣直往嗓子眼兒那竄。
“我是他弟弟程天宇的朋友!”遲旭瞪了瞪眼睛,努力想看清楚眼前這個人,無奈還是有些模糊,他想把提著他衣服的那只手掰開,可是對方力氣挺大,他放棄了,提著就提著吧。
“就是Sky!原來這里最好的調酒師!”他忽然想起那個阿倫管小宇叫這個英文名子,于是說了出來。
眼前這個人臉上黑呼呼一片,五官都糊到一塊兒了,還真有點像個“油門兒”,他心想。大概被人踩得多了,五官都分不清哪個是哪個了。
“那走吧!”
說完,遲旭覺得他被一左一右倆個人架著胳膊出了酒吧,推搡得挺猛,他開始打嗝了。他有些抗拒,怎么搞得跟綁架似的,一點都不尊重人,但是他努力掙扎了幾下,站都站不穩(wěn),更別提能擺脫他們了。
他們把他抬到一個沒有燈光的地方,像扔一袋垃圾一樣隨隨便便扔在了地上,一只大腳立刻用力踏了上來,把他的頭踩在地上。
這一下,弄得他很不舒服,胃里面翻江倒海的,張嘴就吐了,吐得一塌糊涂,把自己嗆得直咳嗽,意識瞬間就模糊了,腦袋嗡嗡直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只腳馬上離開了他的頭部,不停地在地上抹來抹去的,大概被濺上了嘔吐物。
一聲咒罵。
“怎么辦?”
“別理他!你們最近別給我到處惹事,誰不聽話,就是在作死!”
幾個人沒敢再言語。
接著,有個人往遲旭背上踹了幾腳。
遲旭沒有力氣回應,已經昏死過去。
幾個人厭惡地朝他身上吐了口水,罵罵咧咧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