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撞（3）
秋憶鴻一時恍然，他雖貴為國本可從未要人替自己去死，人生而唯一，無論貴賤就那么一條命，不說無緣無故讓人舍命擋箭，就是有緣有故又如何。
女子就在其懷中，利箭射到她后背時他自己都能感到那巨大的穿透力，看那近在咫尺的面龐，眉眼凝起一抹痛苦之色。
那名喚卿蕓的女子，抱著秋憶鴻為其擋住那支奪命箭。
秋憶鴻沒有查看女子的傷勢，把她抱往一邊，暗箭尚有并已經(jīng)射傷胡海江等人。
他閃躲到那緇衣人身邊，一刀入腹后抵著那人向前，直奔官兵的樓船，在此過程中鮮血一路流淌，緇衣人一臉的痛苦卻也說不出話來。
登臨敵船，無聲抽出那腹中的斷刀，砍劈圍攻上來的官軍，秋憶鴻的目標(biāo)是那船樓上的弓箭手。此人應(yīng)該是專為齊掾配置的神箭手，要在主子危難時發(fā)力。
受傷的胡海江提刀助戰(zhàn)，老劉本想一刀砍翻齊掾，但考慮到敵眾我寡還要用他做肉票，就先忍耐下了。
秋憶鴻不是習(xí)武高手，殺到那弓箭手所在的船樓時，就有些力竭。深呼幾口冷氣，握緊手中的斷刀，不管那女子因何為他舍命，這帳已然難還。
踏上高臺，利箭直射他的面門，而后被斷刀斬落，神箭手確實只有一人，見秋憶鴻尋來，便棄弓拔刀相戰(zhàn)。
當(dāng)眾多官軍圍攻而來，但見他一手?jǐn)嗟兑皇诸^顱，緩緩走下船樓。
“把兵器扔進(jìn)江中，否則立斬齊掾！”秋憶鴻沉聲道，而后高喊一聲：“老劉！”
隨著秋憶鴻話落，凄厲的慘叫響徹江面，劉無問起刀砍掉齊掾右手。
樓船上的官兵見此番情景，只得丟下兵器，齊家公子要是真死了他們也用不著返還九江府。
辛子如與白清明帶著部分組織起來的船客來到這邊的船上，將官刀長弓一股腦的拋入江中，然后監(jiān)管著官兵駕船。
秋憶鴻返回到原來的商船上，想去看一眼那女子卻怎么也找不到人或是尸首。問了老劉，原來是被洛雁帶回艙內(nèi)醫(yī)治，他便提著頭顱去尋。
剛進(jìn)入艙內(nèi)便遇上洛雁，她攔下秋憶鴻，讓他把手中的駭人物扔掉。
“那姑娘如何，這頭顱她還能看到嗎？”秋憶鴻沉聲問道。
“人沒事?！?p> “嗯？”秋憶鴻不解。
“人家套有貼身軟甲，箭矢力道雖大但未破甲傷身，所以你不必?fù)?dān)心美人香消玉殞。”洛雁說完便要擦身而過。
“哎，把這頭顱捎走，我去瞧瞧美人。”人沒事他心里的自責(zé)感減輕不少，所以身心一輕秋憶鴻便開起玩笑來。
但他沒想到的是，洛雁伸手徑直接過那頭顱淡然離去。秋憶鴻反應(yīng)過來后，想到刺客夜襲那晚這小娘子的表現(xiàn)，他也就不難理解。
再一想他遇到的這兩位美人，是一個能打一個能挨，都不簡單吶。
進(jìn)入房間后秋憶鴻關(guān)切的詢問一番，畢竟人家了救他一命，不管有無準(zhǔn)備能舍命擋箭便是對他莫大的恩情。
“放箭之人我已斬殺，姑娘此番救命之恩，我秋寧記下了?！?p> 其實秋憶鴻不愛說這些，人要是真沒了講這些還有何用，可人沒事說這些這感謝之語又顯得很沒誠意，要是方便的話不介意封她個公主做做，這多誠心。
“真記下了？”女子媚眼一開直勾勾的盯著秋憶鴻。
“真記下了，姑娘若是有什么要求可以盡管提?！鼻飸涾櫛慌拥拿难垡还矗挥傻孟肫鹨粋€問題來，既然她身穿軟甲為何那天自己摸不出來呢，難道是他用力不夠？
“我要你殺掉這船上的三個人，你做不做得來！”女子說此話時，依然眨起媚眼勾搭良人。
秋憶鴻聽到這種要求，心中不免有些難為。
“真要取他們性命？”
“你愿意殺嗎？”女子反問。
“不愿意?！?p> 秋憶鴻心里確實不愿意，為了還人恩情去取他人性命，這不是他心中的道理。再者那三人不過是言語調(diào)戲，自己那日也使他們吃了苦頭，而今真犯不上取其性命。
“那你賣身給本姑娘吧！”
“啥？！”
“賣身！”
如此要求把秋憶鴻美的心中一跳，不僅感嘆這姑娘的眼光毒辣，相識不過兩三日便看出他秋憶鴻不是常人。
先是舍身相救讓他心懷感激，接著便要占有他的身子，身心一并勾到她手里，這是想做太子妃的節(jié)奏啊。加之女子天生媚態(tài)，想必在那床第之間更是風(fēng)情絕佳，想想都覺得刺激。
秋憶鴻倒無所謂，賣身給美人他不吃虧，還能夠肉償救命之恩，如此好事自己哪能錯過。
“確定肉償？”秋憶鴻壓下那飄離的思緒，確認(rèn)道。
“確定，本姑娘也不要你來生做牛做馬，就一個月供我使喚就行?！?p> “是不是要隨叫隨到貼身伺候？”
“是的?！?p> “好勒，咱這就簽賣身契。”秋憶鴻四下尋找筆墨，然后一邊潤色契約內(nèi)容。
待兩人簽字畫押后，那契約上白紙黑字寫明，要秋憶鴻賣身一月，在此期間女子的吃喝住行全都由他安排，并且甘心供其女子使喚，不得有任何怨言及反抗。
秋憶鴻最后特意加了條日夜不得離身，雙方均要依約行事。
“小姐，您的小秋子時刻聽候使喚?，F(xiàn)在要不要小的給您揉揉肩背，緩解一下勞累？”
秋憶鴻也拉的下臉，立馬就是一副狗腿子樣。
“不用，去給弄個暖爐，這船上又潮又冷使人難受?！?p> “好勒，您且等著?！?p> 秋憶鴻一躬身便跑腿辦事去。
女子臉上掛笑注視著秋憶鴻離去的背影，慢慢陷入沉思。
船頭處，郎中正在給受重傷的齊家公子醫(yī)治，老劉在開船后沒多久就又開始頭暈惡心。見到秋憶鴻過來，問了一下女子情況，就把人交給他處理，自己回房間歇息。
“齊公子，齊什么掾？”
“單名?！?p> “嗯，掾哥。給小弟說道說道九江王這名號，是怎么來的？”秋憶鴻依欄問那齊家公子。
“到了安慶府，爺爺慢慢給你講?！?p> “我去你姥姥的大爺！”秋憶鴻一腳踢在那人臉上，剛止血的傷口再次崩開，隨之還有被踢落的門牙。
齊掾痛到無法言語，等他稍微緩過來，秋憶鴻已經(jīng)離去。
“必要滅你全族！”含糊不清的言語，透過那憤恨的眼神表露出他那滿心的殺意。
傍晚，秋憶鴻帶著暖爐與食盒來到女子房中，來之前特地把身上的血污清洗掉，換了身干爽易脫的衣服。
“卿蕓姐姐，您的晚飯與暖爐小的都已經(jīng)備好，是先暖身還是先飽腹？”秋憶鴻一臉的奴才相，弓著身小跑進(jìn)入房間。
“一起來！”
“??？”秋憶鴻一時間想不通怎么一起來。
“啊什么，本姑娘一邊暖手你一邊端湯喂飯，這很難嗎？”女子吩咐道。
“不難不難，小的還想著給您暖床呢！”秋憶鴻對暖被窩很有想法。
“先用飯?！迸訌娬{(diào)。
“這菜可口不？”
秋憶鴻彎腰侍候，女子則手捧暖爐跪坐于床榻之上，輕起雙唇品嘗送到嘴邊的飯菜。
“沒湯嗎？”
“有，船家從江中打上來鮮魚正在燉，待會小秋子就給您盛來。”秋憶鴻一邊夾菜，下邊側(cè)身打量女子那跪坐著的身姿，翹臀凸胸當(dāng)真是橫看成嶺側(cè)成峰。
“伺候人能不能用心些！”女子拍打一下秋憶鴻的手，因為剛剛分心他都把菜送到人眼跟前了。
“姐姐可不能怪小秋子不用心?！?p> “你是用心用在別處了?！?p> “不管哪一處，小秋子保證都是用在您身上！”秋憶鴻肆無忌憚的盯著眼前那對傲峰，信誓旦旦的加以保證。
用過飯喝過湯，月光已經(jīng)鋪落于船身。
秋憶鴻整理好食盒，刷的一下脫掉罩在外邊的厚袍，一身輕薄地登上女子的床榻。
“你干什么？”女子洗漱后返回房中，發(fā)現(xiàn)秋憶鴻已經(jīng)裹在被窩中。
“貼身侍候，小秋子當(dāng)然要按約定行事。”
秋憶鴻翻動身子時，不經(jīng)意間摸到一抹絲滑，摸出后一看竟然是女子的貼身衣物。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女子已經(jīng)看到那被翻出的衣服。
“你亂翻什么呢！”
“沒，沒什么。不小心翻出來的?！鼻飸涾欄s緊下床。
“被窩暖好了，您請便?！闭f著就要走出女子的房間。
“干嘛走啊，本小姐讓你走了？”女子裸露玉足來到秋憶鴻面前，纖手一搭媚笑道：“留下來守夜?！?p> 然后緩緩?fù)氏律砩系囊挛镆仓恢∫?，這舉動是明目張膽的誘惑人，燈不滅就脫衣，青絲散落在繡枕上，玉臂裸露，傲峰難掩。
“小的把燈滅了?！?p> “人家睡覺喜歡亮著燈，你就守在床邊?！?p> 故意的，這是故意折磨他呢，秋憶鴻心中滿是不爽，火氣加火氣一股竄頭，一股向下。
今夜難眠啊。
為了以防萬一，秋憶鴻讓白清明等人回到商船上，讓那群官兵自己駕船跟隨。再一想此次出行接二連三的發(fā)生險事，不知是自己運氣太衰還是這世道早已艱難。
“在想什么呢？”
美人背對秋憶鴻。
“想您呢，能露個美背給小秋子提提神嗎？”
“本小姐怕給你提過頭?！?p> “知道今天這兇主的底細(xì)嗎？”女子圍著厚被轉(zhuǎn)身。
“齊掾？沒聽過。倒是知道九江齊家?！?p> 秋憶鴻站起身來，接過女子從被窩遞出的暖爐。
“謝主子！”
“江南漕運分掌于李齊兩家，李家自不必說乃是皇親國戚，而齊家所倚仗的乃是世代積累起的造船之術(shù)。”
“李家也造船？”秋憶鴻裹了裹身上的厚袍。
“李家在造船技藝上雖沒有齊家深厚，但勝在朝堂，官家漕運大多由李家承擔(dān)?！?p> “泡杯茶去?！迸优伦?。
“那齊家到底有何倚仗，能讓齊掾帶著朝廷水師橫行無忌。”
“齊家靠張家唄，你沒發(fā)現(xiàn)今日那樓船上的官兵是荊襄水師的穿戴?！?p> “哦。”秋憶鴻端來泡好的熱茶，對于女子的舉動與身份很是疑惑，先是舍身擋箭，現(xiàn)在又主動和自己談起漕運上的事情，總覺得這女子不光是對自己有所圖謀。
秋憶鴻知道荊州水師的建造有齊家的助力，但他真不知道還有齊掾這號惡人。
“今日老劉傷了齊家公子，這一船人有罪受了。”女子提醒道。
“你怎么知道傷人的是老劉？”
“你自己喊的?。〗憬阄矣植皇敲@子。”女子解釋后，不等秋憶鴻再問就讓他給自己捏腳。
“捏腳這活兒咱沒干過啊。要不咱換個地方？”秋憶鴻若有所指臉帶賤笑。
“滾吧，回你房間候著，明日記得侍候主子洗漱?！?p> 見女子趕人，秋憶鴻也不想干熬一晚，就起身離去。
回到房中見老劉未睡，兩人聊起今日的事來，在他與齊家公子打斗時，老劉就帶著辛子如等人與闖進(jìn)船中的官兵混戰(zhàn)起來，那喚作南宮的跟班就是老劉率先斬殺的。
“齊掾橫行大江之上，怎么沒聽暗衛(wèi)稟報?！鼻飸涾欕S口問道。
“問梅鞭君去，你大爺怎么會知道。”
“到了安慶府小爺好好招呼招呼這些人，也試試暗衛(wèi)好不好用?！?p> “你小子別忘了正事?！?p> “忘不了，不就是帶你逛花樓，出息！”
老劉在船上身體不爽沒精神和秋憶鴻扯淡，便威脅他下船后別急著跑。
江水拍船使人難以安睡，秋憶鴻索性在心中評比起這幾日相識的美人來。
洛雁與卿蕓兩人，身條容貌各有所長算是平分秋色，她們最大的差別便是性情迥異。
根據(jù)自己多年的理論心得，船上的這兩位極品只能撩撥不可動情。所謂的動情倒不是說他自己，而是指兩位美人。秋憶鴻若是動情倒也無妨，一廂情愿的心思要不了幾日便會消散，畢竟他的后宮妃位空缺太多，不允許秋憶鴻在一個美人身上耽擱過長時間。
反過來再說這倆美人若是動情會如何，倒不是非說對秋憶鴻動情。洛雁此人外冷內(nèi)也冷，一般情況下男子很難有撩撥的機會，秋憶鴻也是狗運氣好，借著寺廟遭襲占人便宜，算得上趁人之危。
就算如此，那洛雁的心緒也不會有任何的波動，她一生中能碰到的動心之人寥寥無幾，可一旦動情便是無解。你想啊冰山似的心腸，突然為心儀的男子自行融化，而冰山融化后還能再凍上嗎。所以秋憶鴻是不愿惹上這種女子的，負(fù)了一段情那就是誤了人一生。
喚作卿蕓的女子，是秋憶鴻剛剛賣身的主子。此美人天生媚態(tài)但性情堅毅，不管她有何目的，就憑著舍身擋箭一件事便可知曉，全然不怕赴死。換他秋憶鴻來，莫說身上穿一件內(nèi)甲，就是十件八件在身他都不敢說替人赴死。
而這種女子一旦動情便是燎原之火，剛烈的緊。
思來想去，秋憶鴻大失所望。索性決定順路占些便宜就收手，也不指望自己能有老爹那般造化。
再一想又覺得他這太子做的憋屈，至今后宮都未有佳人，不僅是憋屈，乃是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