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徐行肆
太后遞給秋憶鴻的是塊令牌,巴掌大小,整體上是一塊上品黃龍玉,內嵌“秋風令”三字,鑲嵌的文字通體如墨,乃是黑金材質。
“這塊令牌怎么是外玉內金,不怕這玉石不耐摔嗎?”秋冥朝公主秋雨棠把玩著令牌,不解的問道。
秋憶鴻拿到手中看了看,是罕見的黃龍玉材質,硬度確實不耐摔,可是這顏色好啊,通體黃色很能代表皇家。
“這秋風令,原是西北將軍府的掌兵信物,你們祖父南下稱帝后,就廢除了?,F(xiàn)在這塊秋風令不再是掌兵調兵信物,是你爹爹專門給你制作用來調集暗衛(wèi)的?!?p> 太后伸出雙手,輕輕握著少年與少女兩人,語氣中透出疲憊?!傍檭?,以后就要你扛這天下了,雨棠還小,大林又獨守西北,家里家外的擔子都要交給你了?!?p> 婦人笑了笑,繼續(xù)溫和道:“本想著過了元宵再讓你出門,但剛才梅鞭君那邊傳來消息,北方王庭成功招降了荊州庚氏,很可能今年就要對荊襄道動手。庚氏家族盤踞荊州五代,對襄陽城防情況熟悉的很,這也是北方王庭招納庚氏的主要原因?!?p> 少年思量后:“本就打算不過元宵了,我?guī)в晏奶ぬぱ妥?。?p> 李太后略帶一絲苦笑道:“苦了你鴻兒,這擔子壓在你身上太早了?!?p> 少年拿起包袱收起令牌沉聲說道:“秋家人有誰不苦,秋家傳承極少按照長幼有序的規(guī)矩,世人總以為是內斗導致出長不如幼的結果。可他們那里知曉,秋家戍守西北向來便是長兄先戰(zhàn)死,幼弟后赴死,都是死戰(zhàn)都是死!”
“這三年倒是難為您用李家的籌碼去掣肘蕭成衍了,該我擔的,一分都不會丟下。您放心?!?p> 少年轉身離去,在廊道轉彎處,少年聲音不大卻足夠亭中婦人聽到:“娘親,這幾年您在除夕包的餃子很好吃,與我娘包的一樣。今年除夕我跟棠兒一起來幫您!”
亭中婦人輕聲說了聲好,少女在旁也喊了一聲:“娘親,我要陪哥哥踏雪。”
婦人也說了聲好。
秋家作為西北第一將門,百余年來香火一直不盛。子孫開枝散葉也就與一般世家一樣,與那些中原大世家的枝繁葉茂根本沒法比,畢竟在家生的再快也沒在戰(zhàn)場上死的快!
在秋冥朝無論是做官或是從商的大家族,一般都是嫡長傳嫡長,這就是一個家族的主脈,主脈很少出現(xiàn)斷絕的情況,幾乎是沒有的。但是秋家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一次主脈斷絕了,如今的秋長淵一脈是第二脈。
北方游牧民族侵略中原一般都是兩條行軍路徑,秋家世代鎮(zhèn)守的便是其中一條?。國之西北,是門戶,也是上乘戰(zhàn)馬的主要來源地。
秋家的第一主脈已經(jīng)戰(zhàn)死六代人,最后一代戰(zhàn)死于七十年前,現(xiàn)在由秋家的第二代主脈接守西北邊防。
回到柏年堂,范丹文三人已經(jīng)離去,倒是那半百老人劉無問還在。隨之跟來的雨棠想要吃城外的醬牛肉,于是秋憶鴻招呼上老劉,三人踏雪覓食去。
城外這家醬牛肉店,距南都城約有十幾里地,這天氣讓這丫頭步行肯定受不了,再者來回折騰就沒了吃肉喝酒的興致。
差人牽了兩匹好馬,老劉騎一匹黑馬,翻身而上猛抽一鞭子策馬出城,也不怕冷,可能是習慣了西北邊關的大雪天。秋憶鴻則心疼自家妹子,兩人同承一匹棗紅馬,讓雨棠把臉埋在他的懷中,緩緩而行跟在老劉后面。
南都城外,官道上也算熱鬧,來來往往的商旅大多乘坐馬車,在這不算簡陋鋪子前,也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停留。畢竟是下雪天在這離城不遠的地方喝杯熱茶,燙壺小酒暖暖身子也不錯。
鋪子有招牌的醬牛肉招呼客人,又是在京城的地界上,這歇腳的茶鋪子生意倒還不錯。夏日里客人都坐在外邊的涼棚下,現(xiàn)在天寒地凍,客人大多坐在鋪子里邊,里邊地方不大就只夠放下五張桌子。
茶鋪掌柜做這茶水生意也有十余年了,在這官道旁見了不少人,但從未遇上過這么怪哉的客人。一連好幾日,這群人來到自己的鋪子一坐就是一整天,看那相貌是兵營中的軍爺,但沒有佩刀帶甲。
他們吃喝不計多少,那酒肉沒了就只管上。三五日倒還罷了只當他們是出營解酒癮,但到今天都已經(jīng)是第十次來了,若不是軍爺們結賬利落,這店鋪恐怕早就得關門了。
送走歇腳的客人后,店掌柜沒急著回到鋪子內,打眼看那南都城的方向,想著那幾位尊貴客人有些時日沒來了。
呼出口熱氣,心里笑自己還真把這路邊茶鋪當酒樓,竟惦記起回頭客了。轉身沒走幾步就聽到馬蹄聲,扭頭看去,一個半百老人騎一匹黑馬奔來,那大馬是真俊,通體如墨沒有一根雜毛,好馬無疑。在其身后的棗紅馬背上有一對少男少女,男的俊,女的也俊,店主沒讀過多少書倒也想不到什么詞去形容,只分的清俊丑。
待到客人下馬,店主才認出那少男少女就是自己剛才還惦記著的客人。三年來,這哥妹兩個沒少來自己的鋪子,要說這京城里邊的公子千金,怎么就會喜歡上自家的醬牛肉,有時候搞得他都想去城內開店。
“公子,咱還是一盤醬牛肉,一壺烈酒?”
“店家沒認出我老劉嗎?來兩盤,要黃牛肉啊,烈酒有沒有新進的?!?p> 這三人自然就是秋憶鴻他們,老劉不常來但與這店家還是有幾分相熟,而牛肉北方的黃牛肉要比南方水牛勁道。
“哪能沒認出老哥你來啊,這不是要先把公子小姐招待好?”店家笑道。
“咋,以為咱是個下人啊,我可是這小子的大爺,他沒給你說?”
“大爺你大爺!”少女替哥哥說話,老劉則做出個鬼臉嚇唬。
“入冬后,新進了北方蠻子釀的一口刀,要不要嘗嘗?”店家端來兩盤切好的醬牛肉,鋪子內剛好剩下一張空桌兒,沒讓他犯愁。
“拿上來嘗嘗?!?p> “好勒,燙好就上?!?p> 此時鋪子內已經(jīng)坐滿,有想落腳暖身的也只能站著。
“這酒喝下去是燒心刮嗓,不過倒也暖身?!崩蟿⑷丝谌庹f道。
秋憶鴻也倒了一碗,給身邊的雨棠要了一壺熱茶,喝過幾碗后對身邊的一老一少說道:“這酒還是燒刀子,哪是什么蠻子釀的一口刀?!?p> 老人喝口酒咽下口中牛肉后問道:“咋說,你喝出名堂來了?小子,大爺覺得這酒比燒刀子勁大?!?p> 秋憶鴻沒理老人轉向少女說:“這酒是北方釀的,不過還是咱們漢人釀造的,要比燒刀子烈度更高些,但是太烈了,失了些醇厚?!苯又终f:“老劉,咱告訴你,小爺西北自家的將軍府里藏的酒沒有一萬也有三千,天下有名的好酒一樣都不差。不管什么酒小爺聞聞都知道是什么年份,這一口刀也就撐死了窖藏兩年,比不上燒刀子。”
老人劉無問做過秋家騎軍的主將,年輕時也在江湖上闖出過名號,說本事有本事,要脾氣有脾氣。
把碗中酒喝光,壓了壓酒勁說道:“秋憶鴻你在大爺面前充什么二世祖,家大了不起?。啃挪恍拍翘瞬钍麓鬆斄烫糇?,現(xiàn)在回城喝花酒。”
秋憶鴻作為大冥朝的太子爺,自然家大業(yè)大。但只見少年趕緊給老人倒?jié)M了酒賠笑道:“大爺就是大爺,半百了還能馳騁春雨樓,咱們干完了這趟差事,我請你在江陵城最有名氣的青樓里馳騁十日,什么時候下不了床,我就什么時候去把你背回來,怎么樣!”
劉無問呸了聲:“大爺還嫌十日不夠呢,哪還會用得上你背。”
這時候少女剛把口中的牛肉咽下:“郡主姨娘說了要是聽到劉伯伯說什么春雨樓,喝花酒什么的,就讓我寫信告訴她?!?p> 少女話落,老人立馬賠笑:“好娃娃,伯伯是開玩笑的,別給你姨娘說好不好?”
少女喝口熱茶并不搭話,老人向少年使眼色并暗示不撂挑子。
少年這才幫話:“棠兒,這次的事情就不告訴劉姨娘了,他這五十年的老腎已經(jīng)不頂用了,僅是在哥哥面前吹牛開玩笑而已。只要他老老實實幫哥哥,咱們就饒他一回,可以吧?”
少女略帶鄙視的看了看兩人,“哼”了一聲不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