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當(dāng)年被抱著去死亡峽谷時的感覺一樣,又像被拓跋勇抱著去求醫(yī),只是這一次和以往都有些不同,霧隱感到自己被人抱著忽高忽低,穿房過屋,在這臨死的一刻,他什么都記起來了,包括銀月首領(lǐng)。
銀月首領(lǐng)是否在臨死前,也有這種感覺呢?她躺在自己的懷中,明知自己已是必死無疑,不知該有多么難過。當(dāng)年自己方當(dāng)年少,被嵇泓幽帶上山,就像被帶著去死亡的路上,而現(xiàn)在死亡已經(jīng)在眼前,他伸出手就可以觸摸到,如果能夠伸出手的話。
眼淚順著霧隱的眼角滴落,人死了以后,會否還有來世呢?如果有的話,他是否還能遇到已經(jīng)死去的至親呢?還是一片空無?
如果人死后,什么都沒有了,那太讓人傷心了,想到這里,霧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有了知覺時,霧隱感到自己嘴里發(fā)苦,人在一間非常宏偉的空間里,四周點著微弱的油燈,他抬頭向上看,上面唯有泥土,霧隱全身一震,心中想到,這里一定是死后的世界了,否則怎么會在地下呢?
他發(fā)覺自己是一個盤腿的姿勢,腿已經(jīng)有些發(fā)麻了,他勉強站了起來,感到此處非常寂靜,他能聽到油燈的燈芯爆裂的聲音,和自己的心跳,他忍不住低頭看去,地上有自己的影子,他想起以前鐵匠李告訴他的,鬼都是沒有影子的,而自己有影子,是否就說明了自己未死?
他活動了一下手腳,發(fā)覺自己的行動如常,身上沒有一絲受過傷的痕跡,就連離炎劍也懸掛在腰間,沒有失去。
一聲吱呀的聲音傳來,霧隱朝聲音看去,一個人從一個樓梯上下來,這個樓梯和墻壁的顏色相同,若非有人來了,霧隱都想不到那里會有樓梯。下來的是一位老人,讓他感到十分眼熟,等到老人來到他旁邊時,他才認(rèn)了出來,脫口而出道:“是你?”
這老人說道:“是我。”原來這位老人就是那日在路上盤查時,就連軒轅虎賁將軍都聽他話的老人,就是告訴他他的離炎劍原來名叫斬月劍的老人。
霧隱問道:“是你救了我?”
老人點了點頭。
霧隱忽然跪了下來,對老人磕了個頭,等他站起來,就問這這位老人:“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老人面無表情地回答:“我姓風(fēng),名無跡?!?p> 霧隱驀地想起來,在鐵甲城外將軍山的石洞中,姬天河告訴他的風(fēng)無跡,他就是青離國大王的影子衛(wèi),也是風(fēng)憶昨的父親,和媽媽青梅竹馬的那個人。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是你?你怎的會這么老?”
風(fēng)無跡苦笑道:“生活的折磨吧,你知道我的事了?唉,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對了,你的傷怎么樣了?好透了沒有?他似乎不愿意多談自己的事?!?p> 霧隱點了點頭,心中想到莫非他是因為心傷母親之死,擔(dān)憂兒子的去向所以看起來才這么老的?他問道:“我傷重幾乎必死無疑,不知風(fēng)前輩怎么救的我?”
風(fēng)無跡說道:“不是我救的你,救你的是你自己,你懷中的那枚麟卵便有起死回生之效,否則,你受了如此重的傷,早就小命不保了。聽說你就是因為這枚麟卵,和那些王族高手起了沖突?”
霧隱經(jīng)他一提,心中再次燃起怒火,他說道:“不錯,沒想到這些人竟然如此卑鄙狠毒,竟然將我的幾名親友全都?xì)⑺?,我怎都要去報這個仇!”
說著就要往外沖,風(fēng)無跡伸手阻攔住了他,說道:“我既然救了你,就不能讓你再回去找死,報仇又非一時半會的事,更何況,那枚麟卵你已經(jīng)服用了,如果再受傷,又拿什么來救你呢?”
霧隱熱血上涌:“大不了被他們打死就是了,又有什么了不得的,我好歹也要殺死他們幾人,為他們報仇!他們好不狠毒,竟然對孩子也能下得去手!”
風(fēng)無跡冷笑道:“你要去送死,我也不攔你,我問你,你償若再死了,你那幾萬離炎軍如何?你的未婚妻銀月首領(lǐng)又如何?”
霧隱雄軀一震,腦中一片空白,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你……你是說……銀月首領(lǐng),沒有……沒有死?”
風(fēng)無跡點了點頭:“我只知道她是被無色庵的高尼救去,至于有沒有將她救活,我就不知道了?!?p> 霧隱啊了一聲,說道:“我和銀月首領(lǐng)在一起時,你也在那附近?”
風(fēng)無跡嘆了口氣:“我當(dāng)時真的以為你瘋了,后來你昏了過去,我又不能親自救你,便將你拖到了山道旁,否則你在山林間,早被野獸咬壞了,等我回來時,就看到無色庵的高尼將銀月首領(lǐng)帶走了?!?p> 霧隱心中涌起希望,有了希望,便不再執(zhí)著于以身犯險,他冷靜下來,覺得還是要先回去,等培養(yǎng)出了足夠消滅這些殘忍之徒的力量,再來復(fù)仇也不遲,他感激地對風(fēng)無跡說道:“多謝風(fēng)前輩相告,對了,關(guān)于令公子風(fēng)憶昨的下落,我倒是知道一些?!?p> 風(fēng)無跡那張和他年齡不相符的蒼老臉上,露出了一些神采,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他聲音顫抖地問道:“憶昨……他,他還好嗎?”
霧隱點了點頭:“不僅很好,而且武功非常了得,我和他交過手,那是在赤炎國的選拔比試上?!闭f著,他就把自己在赤炎國和風(fēng)憶昨交手的情況告訴了他。
風(fēng)無跡老淚縱橫,無聲無息地流淚,更讓人視之心酸,霧隱勸慰道:“怎么,風(fēng)憶昨人很好,風(fēng)前輩為何反而哭了?”
風(fēng)無跡擦干了眼淚,說道:“我是有些失態(tài)了,對了,我先帶你去見一個人?!?p> 霧隱點了點頭,跟他向外走去,霧隱問道:“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在地下有這么大的房間?”
風(fēng)無跡說道:“你見到他就知道了?!?p> 霧隱又問道:“不知風(fēng)前輩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又怎能及時將我救下?”
風(fēng)無跡忽然停了下來,霧隱跟在他身后,幾乎要撞到他身上,風(fēng)無跡說道:“你的問題真多,我大致告訴你吧,我是大王的影子衛(wèi),自然有一定的權(quán)力出來,你和你母親長得這么像,我在白虎軍中一見到你便知道,也是我說服軒轅虎賁放的你,最后送你們?nèi)ソ饦尦堑氖勘匀桓嬖V了我你的位置,我跟過來觀察你,你可知道我為什么給兒子起名叫憶昨?你能想明白這點,也就知道我為什么要救你了?!?p> 霧隱感激地點了點頭。
兩人不再說話,風(fēng)無跡接著往前走,兩人心中都生出了非常親切的感覺。
等到來到地面,早有一個人在那里等著他,霧隱一見之下,便感到十分愕然,因為此人正是軒轅千歲,金槍城的城主。
霧隱驚訝地喊了一聲:“城主,這里……”
軒轅千歲說道:“這里是城外,我進行秘密研究的地方。”
霧隱想起那日跟蹤鐘北海到了城北門外,后來又聽人談起,哪里在研究守城的武器,難道這里就是當(dāng)日的那個院落,還有城主軒轅千歲不是和軒轅王族的人是一伙的嗎?為何還會幫著風(fēng)無跡救了自己呢?
軒轅千歲察言觀色見微知著,他說道:“我知道你心中有許多疑問,可是我沒有多少時間跟你解釋了,你過來一下,我給你看一個人?!?p> 霧隱上前一步問道:“誰?”
他們本在院子里,前面的一扇門忽然打開,鐘北海從門內(nèi)走了出來。
霧隱看到鐘北海,想起慘死的長柳萍長柳煙等人,眼淚又流了出來,鐘北海也是臉色十分難看,兩人面面相覷,霧隱問道:“姑夫為何……”心中也明白了為何在那火燒過的廢墟中只找到四具尸體。
鐘北海慘然說道:“若非我還要來這里有些事,恐怕也和他們一樣,早就被他們害死了?!?p> 霧隱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個仇我一定要報?!?p> 鐘北海點了點頭,說道:“我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那也不用說了?!?p> 霧隱看著軒轅千歲,軒轅千歲說道:“有什么疑問,鐘指揮使都能夠告訴你,我還要去應(yīng)付那些王族之人吧,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我不露面,始終不合適。”
霧隱送他出了門,軒轅千歲臨走以前,對霧隱說道:“如果以后你率兵攻打金槍城,我一定不會輕易讓你得逞,定會全力反擊,你也勿念今日我收留之恩,因為我這么做,只是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以及對那些云頂城王族的做事看不過去而已?!?p> 說完,軒轅千歲便帶著侍衛(wèi)回城,看著他不算高大的背影,霧隱卻有種偉岸的錯覺,此人并不挾恩賣好,卻贏得了霧隱的尊重。
回到院子里,鐘北海帶他和風(fēng)無跡一起來到一間屋子里,鐘北海說道:“看來我不該再喊你忘憶了,應(yīng)該叫你霧隱,唉,這兩個月來都叫慣了,霧隱,你似乎以前知道這里?!?p> 霧隱點了點頭,說起了長柳萍姑姑曾經(jīng)懷疑他在外面有女人一事,鐘北海笑了一下,可是這笑容只是慘笑,笑中帶淚,他穩(wěn)了穩(wěn)情緒,說道:“你可知道我們在這里做的是什么事?”
霧隱說道:“我聽說是關(guān)于守城的武器。”
鐘北海搖了搖頭:“不是武器,是人。”
風(fēng)無跡還是首次聽說,霧隱更是云山霧罩,他問道:“人有什么好研究的?”
鐘北海說道:“我們區(qū)分習(xí)武之人,高手和低手,主要是通過他們的竅穴打開的情況,其實在我們的研究中,一個人的元氣終歸有限,而且習(xí)練積累十分緩慢,如果是兩個人在一起習(xí)練,又自不同,比如兩個人在通竅穴的時候,合兩人的元氣在一人身上,那么很快便能讓此人多打開幾個竅穴?!?p> 霧隱點了點頭,這種情況他早就知道,但有幾點不可行之處,其中一點就是信任,償若兩人并無什么交情,一人將自己全身的元氣都輸入對方體內(nèi),償若對方將這些元氣據(jù)為己有,那么此人就相當(dāng)危險了,因為他體內(nèi)已經(jīng)一點元氣都沒有了,怎是對方的對手呢?
就算兩個熟悉的人,元氣多寡總是有差別的,當(dāng)將元氣還回來的時候,還的多或少,都很麻煩,而且很難說得清,因而在普通習(xí)武人之間,很難有這種情況發(fā)生,就連親兄弟,也要明算賬,所以,這種練功的方法有太多破綻,總歸難以實際應(yīng)用,難道在金槍城的守城軍里,已經(jīng)做到了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