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瑛等人入門便瞧著趙嬤嬤守著房門處不住地張望,一見著自己便欣喜地走向前。
“小姐,小姐”,趙嬤嬤笑將著說道,“嬤嬤煎罷藥未見小姐在房內,聽得白芍那丫頭講小姐去了夫人的院落方才些許放下心來......”
“如今瞧著小姐生靈活現地在老奴面前,老奴便真真落下了心頭這塊石頭,小姐近日可不能四處亂跑了,得小心著這冷風,多多歇息才是”。
“趙嬤嬤”,碧雁笑將著說道,“小姐可不活靈活現得在你面前?夫人說了,咱們小姐近日消瘦了不少,得多食些魚肉補補身,驅走這兩日的寒氣,養(yǎng)的圓圓胖胖的才好呢”。
一時之間這琉璃閣里一陣打趣好不熱鬧,唐瑛心中卻是微微顫動。
趙嬤嬤所言的白芍亦是唐瑛的貼身婢女,然而前生的唐瑛自那場大火后卻是忘卻了這些人的忠心,她失憶后便對趙嬤嬤也不甚熱絡。
唐瑛心中酸澀,趙嬤嬤以不敬當時主母柳若云之名被派遣至外院做些雜活時,自己無動于衷不說,更是將趙嬤嬤的生死契交與柳若云。
偏偏外院那些人像是得了指令般樣樣欺辱于她,臟活累活多不勝數,打罵更是每日常事,使得趙嬤嬤老來卻嘗遍平生辛苦之事,最后惡疾纏身不治而終。
唐瑛今日憶起前生所做件件荒唐事,這滿身的仇恨無不帶著對自己深深的自責,此時見到趙嬤嬤便是難掩心中酸澀。
唐瑛不由得拉著趙嬤嬤道:“嬤嬤快別憂心阿瑛了,阿瑛自醒來便未曾進過吃食,現在便是餓得急了,阿瑛想喝嬤嬤熬的南瓜粥了,嬤嬤幫阿瑛做一小碗可好”。
“哎,小姐,老奴這就去給小姐做粥去,里面還得放入小姐最愛的桂花醬才好”。
趙嬤嬤笑著向著唐瑛告退,隨后便歡歡喜喜地去了。
碧雁與唐瑛交換了下視線便也行禮告退返回霽月閣了。
是夜,琉璃閣內一片和睦之氣,伴著南瓜的香氣更添夜色誘人。
彼時西院房唐婉柔所在臨水閣卻不聞人聲僅是些瓷器砸落的聲響。
云姨娘一進院門瞧見的便是滿地的碎片。
“柔兒”,云姨娘對著正再度拿起一件花瓶的唐婉柔輕聲喊道,一邊走向唐婉柔一邊對著身旁的雪娟使了使眼色,地上跪著的丫鬟們便隨著雪娟一同退了出去。
“柔兒不可再砸了,這些毀壞了物件都是需要由庫房登記方可補全,幾件到還好,照你這么砸下去,這一屋子所有的擺設不得砸個精光,旁人如何相信這是無意為之?”
“若你父親知道了,便不好了”,云姨娘說著便拿過唐婉柔手中的花瓶,小心地擺放在椅架上,動作神態(tài)正如江南女子應有的柔和細膩,不偏差分毫。
唐婉柔心中雖是郁氣難平,聽罷云姨娘的話仍是松開了手,她癱坐在椅子上,抱著云姨娘說道:“娘,柔兒替娘不值!”
“娘待父親那般好,為父親做了那么多事情,事事以父親為先,可夫人做了什么?她沒有娘親的付出,也絲毫沒有娘的才學,偏偏父親這樣為她,憐惜她!”
“瞧著今夜那幫忙忙碌碌的人影,大晚上竟為了夫人更換擺設”。
柳若云拍了拍唐婉柔,心中便也想到今晚霽月閣那邊的動向,許是那葉太醫(yī)瞧出了些名堂,才大晚上的這般張羅,柔兒并不知曉這下藥之事。
柳若云當下便拍了拍唐婉柔,寬慰道:“柔兒不必為姨娘感到不值,姨娘本就是庶出,能入唐府當個姨娘本就是最好的出路......”
“你瞧柳家別的個庶出的姨母,沒有一個嫁的如意,個個都被那嫡母控制,為那嫡姐做了墊腳石”,柳若云眼底閃過一絲嫉恨。
“主院那個,本就是嫡出,恰又是你父親青梅竹馬伴著長大的,又是那將軍府從小在心尖上護著的人......”
“單單是這出身,她便是貌若無鹽之輩,也是當得起這樣的排場,更別說這共同長大的情分,哪是姨娘比得住的?”
“姨娘再有才學,心思再細膩,也是這院子里這么些姨娘中可有可無的那一個”,柳若云悠悠地想著,“你爹爹待姨娘便也是尊敬有加,姨娘在這府內也有你和你哥哥,便也知足了”。
“嫡庶,本就相差千萬,家家戶戶皆是如此”。
唐婉柔聽罷咬緊了嘴唇,慢慢開口道:“庶出庶出!”
“娘,柔兒真恨,為什么有的人一出生便不用壓制著性子過活,而我卻得日日伏小賣乖柔著性子討好別人,為什么有的人出生起便有著這許多寵愛,我討好多年也換不得分毫?”
“為什么有的人生來便是獨特!娘,我恨她們,娘,為什么柔兒偏偏是個庶出,若生來便是嫡出之女,是不是我也會那樣快活?”
“我見不得唐瑛快活,一看見她那雙灰紫色的眼睛,我就覺得她在嘲笑我,娘......”
唐婉柔趴在柳若云懷里痛哭,柳若云一邊安慰著懷里的女童一邊暗暗發(fā)誓,她的柔兒還這樣小,這樣美好,必不會讓柔兒也體驗一次自己人生當中的悲痛。
那些人生來優(yōu)越又如何,嫡出又如何,蠢笨異常還不是次次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以前最后那個贏家是自己,這次也必然是自己,嫡庶有別,生來便是命,可她柳若云偏偏不認這命。
“柔兒不哭,姨娘雖不能給你生來嫡出的身份,但是姨娘保證,總有一天,這唐府的嫡女,只會有你一人,旁的讓你不痛快不順心之人斷斷不能好過”。
柳若云低下頭慈愛地看著唐婉柔,“不過,你這大大咧咧的性子可得收住了,平日便也得稱姨娘才是”。
“現在這個狀況下我們不能露出一絲破綻,必得忍,雖是在我們院子里,可防人之心不可無,在你爹爹眼里,你要永遠做那個乖巧溫順的女兒,知道嘛?”
“主院那里也得盡心才是,柔兒要讓全府知道你是如何地乖巧伶俐,這樣便顯得你那嫡姐愈加蠻橫,姨娘向你保證,再忍一時便好,不會忍太久了”。
柳若云瞇了瞇眼,讓柔兒受如此委屈,還是自己太過隱忍了。
有的事,還是得加快了速度才是。
“柔兒知道了,柔兒不會再如此了,姨娘寬心”,唐婉柔抑住了哭聲,掩了掩淚柔柔的說著。
這一夜,月光清冷。